事情发生在广东省惠州市富惠实业有限公司磨光部。本来是>个年富力强的壮汉，却在一年内以同样病症离奇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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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连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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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6月27日，35岁的四川人张祥突然感到全身无力，胸闷头痛。他以为是感冒，并未在意，当晚仍加班至9时半。第二天早上7时半，工友们发现他死在宿舍的床上。张祥的死亡并未引起工人们的怀疑，大家捐了点款，厂方赔偿了2万元，事情就算了结了。
今年2月4日晚上，33岁的苟朝伦也出现与张祥同样的症状，被立刻送往惠州市中心人民医院，但抢救无效，於次日死亡。死者家属要求解剖□体，查明死因，可厂方提出：若解剖结果与厂方有关，厂方给予赔偿；若无关，厂方则不负担一分钱。死者家属无奈之下，放弃死检，厂方赔偿2万元了事。
工人们开始感到有些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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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12日又发生了第>起死亡事件。33岁的马富满，11日上班时突感身体不适，症状和前两个人临死前一样。12日凌晨马富满的病情加重，浑身无力，不能动弹，被送往惠州市中心人民医院，也抢救无效，於12日下午死亡。事后，厂方以法医所下“系因急性左心功能衰竭而死亡”的结论为由，认为死因与工厂无关，不负担任何赔偿费用，家属不服，□体已在殡仪馆停放半年，没有火化。
9月7日，在此工作长达13年的陆英快曾全身无力晕倒在工作台上。
工人陈杰目前正在第一军医大学附属南方医院内科呼吸道重情监护区进行排毒治疗。他说不了几句话，就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去年9月我就经常头痛、打喷嚏、冒冷汗，以为是感冒。到今年9月，前后胸疼痛加剧。12月4日晚，我只吃了几口饭便感到全身乏力，两臂麻木僵硬，随后瘫倒在地。”医生对陈杰做出了“贵金属中毒”的疑诊。
目前，同一工种的多名工人也出现相同症状，40多人拒绝上班。就在记者发稿时，又有一名工人被送进医院抢救。
可令人费解的是，医院对病情讳莫如深，其中有两名对死者做出“尘肺”职业病肯定诊断的医生，分别被要求“回家回避”和给予警告。因得不到令人信服的鉴定结论和厂方的积极救助，工人们已>次上访惠州市政府。“我们每天都揪>心，真不知道工友的悲剧何时又在谁身上重演？”工人们□心忡忡地告诉记者。
工人难忍恶劣环境，厂方冷言：“怕死，你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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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市富惠实业有限公司是一家合资企业，投资方是香港盈利时制造厂有限公司，有1000多名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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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工人所在的金属表带磨光部有130多名工人，他们每天都要接触二氧化硅、重金属、>氯乙烯等可能导致职业病的有害物质。但工人们对此全然不知，无人给他们讲过他们每天接触的是有害物质。陈正伟说：“工人进厂发给一张‘工作卡’便可上岗，根本没有做过培训。”
据反映，厂里不仅劳动强度大，每月累计加班近80多个小时，有时甚至连续两个通宵工作。而且工作环境恶劣，加工产生的大量灰黑色粉尘，弄得工人全身都是黑的。十多年来，工厂连最基本的防护口罩都没发过。为了节电，厂方还将8个排气槽功率改小，关掉了6个排气扇中的4个。粉尘滚滚的生产车间，只有客户来参观或应付上级检查时，才会草草打扫一番。就是在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条件下，工人短则干了四五年，有的一干就是十几年。
>个工友的相继猝死使厂方不得不采取措施障人耳目。全厂於8月28日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大扫除，从下午2时一直干到第二天凌晨2时。9月1日粉刷了车间，此间还发了劣质口罩，排气设施全部恢复运作。
马富满的哥哥最近再度从广西赶到惠州向厂方讨说法，他流>泪告诉记者：“家里死了一个人，就是毁了一个家。”然而此事并没有引起厂方的真正重视。当工人们要求对具有剧烈臭味的蜡进行检验时，厂方依旧不予理睬。当有工人将个人的体检报告拿到厂方面前时，得到的却是冷冷的一句：“怕死，你就走！”
为什麽做个职业病鉴定这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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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富满的死引起了工人们的警觉，可经过多次体检至今也没拿到一张令人信服的确诊书。陈杰不解地问：“我们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并积极进行治疗，让悲剧不再重演，可是为什麽做个职业病鉴定就这麽难？”
据陈杰介绍，从今年9月至今，工人们自发或是要求厂方组织体检已有多次，可就算是在同一家医院进行的检查结果也不一致。今年9月1日，在工人们的强烈要求下，厂方组织磨光部工人到惠州市卫生局职防站做检查，结果130多名工人都没有尘肺。可事隔几天后，10月9日陈杰等9人又自费到广东省职业病防治院检查，该院主管尘肺诊断的张东辉主任对陆英快、陈杰、张立财、何进西等4人做出了“无尘肺（0＋）”的诊断（据医生介绍，“0＋”就是指有轻度尘肺，而要判断尘肺程度必须由>个专家会诊才能最终确定），同时要求陆英快立刻住院治疗。
10月18日在工人再次强烈要求下，厂方又组织了包括这4人在内的13人到同一医院进行检查，结果是无一人有尘肺。陈杰不解地说：“为什麽自己去检查就有病，厂里组织检查就没病了呢？”工人毛白华今年11月15日到惠州市慢性病防治站做检查，医生告知：“你虽是30岁的人，却是60岁的肺。”
据多名工人反映，医院在救治过程中对病情也是遮遮掩掩、讳莫如深。卢加明、覃友光、陆英快3人今年10月28日到11月18日在广东省职业病防治院入院治疗，可出院索要病历时，院方以“还没写好”为由不给。
在厂里组织的体检中，广东省职业病防治院只向工人提供胸片，当工人索要抽血等4项体检结果时，院方又以“厂里体检费未付清”和“病历未写好”为由拒绝了工人们的要求。当工人们在职业病鉴定中颇费周折时，有两位曾为工人做过鉴定的医生也遇到了麻烦。陈杰等27名工人9月16日曾到惠州市城区红十字会医院拍片检查，结果25人被诊断有尘肺。可目前该院的冯永华因做出了尘肺的肯定诊断而受到警告，并有可能被开除或被吊销执照。给工人开具病假证明书的许医生，则得到医院“回家回避一下”的“建议”。
记者找到60多岁的许医生询问原委。她说，尘肺病最大的症状就是无力、胸闷、头痛、呼吸功能障碍。陈杰等人临床病徵与此很吻合，她便根据冯医生的诊断书写了病假证明。据称，院方被该厂威胁要索赔后，便对两位医生做出如此处理。
陈杰等人曾多次向当地卫生防疫部门投诉，要求进厂检查，可令人感到失望的是，防疫部门对工人们的现场投诉不理不睬，而只找进厂时间不长的一两名工人问话。最耐人寻味的是每次检查的前一天，厂里都会事先让工人突击打扫车间。
最近，工厂对体检中有“0＋”记录的工人，提出签定提前解除劳动合同的协议，并承诺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但协议中明确写道：“乙方（工人）今后不得因任何原因向甲方（厂方）提出任何请求，甲方无须另行支付其他费用。”
“新华视点”记者 陈冀
新华网2002-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