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天晔包装制品有限公司位於丰台区长辛店乡南营村的加工厂上班的打工妹，从去年10月25日开始，陆续有多人因鼻子流血､牙龈出血以及例假不止而病倒。目前已经有十几人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血癌)，她们当中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在接受治疗，大部份已经离开北京。3月13日，北京市卫生监督所对仍在该厂工作的70多名车间工人进行抽血打样，结果又有12人被确诊检查出了严重贫血。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女工接连患上绝症？近日，本报记者对此事展开了深入调查采访。
三岁的丽丽没了娘
今年1月20日，26岁的重庆打工妹王迪学拖著病躯，茫然而绝望地从北京回到了她离开将近一年的老家重庆市奉节县。20多天前，她刚被医院确诊得了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据医生介绍，这是血癌的一种，很难治愈。一年前还健康开朗的她，如今两眼无神､四肢无力､身体瘦弱不堪。回到家见到3岁的女儿丽丽，王迪学禁不住抱头痛哭……
去年2月，王迪学在同乡的劝说下，踏上了进京打工的火车。其实，她本来没有出远门的打算，就连早已丢失的身份证也没有补办，只是在临上车时借了同村人王光梅的身份证。2月13日，她与老乡一同到了北京，成为位於丰台区长辛店乡南营村的天晔包装公司加工厂的一名女工。
在将近一年的工作中，王迪学非常努力地干著厂里分配给她的活。伙食比较差，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十来平方米的小宿舍里，这对於吃惯苦的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每天十多个小时的艰苦工作也能熬下来。但她一直对车间里使用的胶水的气味难以适应，每当走进车间，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她便头晕､恶心。同伴们也都说受不了这个味道，尤其是女孩子反应特别明显。
去年夏秋之交，工厂里换了一种味道更大的胶，让工人们更加难以忍受。一段时间后，王迪学开始发现自己例假时间延长，身上陆续出现了红色的斑点，牙龈经常无故出血，但她一直没有往坏处想。直到去年12月26日夜病倒被送进医院，29日做了骨穿，被确诊为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王迪学这才意识到生命可能突然就要走到尽头。
由於无法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王迪学不得不回到老家，举债住进了重庆三峡中心医院。今年2月21日，因治疗无效，她抛下3岁的女儿永远地走了。
3月17日，王迪学的丈夫肖鹏抱著女儿小丽丽到北京送交医疗证明。记者找到他谈及此事时，七尺的男儿眼里充满泪水，激动地对记者说：“几万元的债务难不倒我，可是孩子才3岁呀！”正眼巴巴地看著妈妈照片的小丽丽突然哭了：“我要妈妈……”泪水滴在了写著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病历上。
又一名女工患血癌
刘学清，31岁的重庆女工，2000年4月通过老乡介绍进厂。一开始包盒子，后来干过刷胶､定位､剪条子､包板等活。干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感到最可怕的是刷胶，胶味让她受不了。尤其是去年夏末换胶后，那股特殊的气味更重了。她开始感到头晕､恶心。她和其他工人也就此向厂方领导提议过，厂方也为此安装了排气扇，但是其中一台总是坏，另一台也是时好时坏。
去年12月，刘学清突然发现自己月经过多，牙经常出血，脚总是肿著，年底便提交了辞职申请，但厂方没有批。
春节过后，获准离厂的刘学清在丈夫的陪同下，屡屡出入各家医院，做了多方面的检查。今年2月27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做骨穿之后，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这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让她蒙了。
少女鼻血流个不停
肖莹秋，18岁的青春少女，一年前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来到北京，而如今却只能趴在舅舅的背上登上返乡的火车，紧随其后的母亲则背著一兜手纸，以准备擦她那随时会流出的鼻血。
2000年8月，刚刚初中毕业的肖莹秋从老家吉林来到北京。当年11月，她在同乡的帮助下进了天晔包装厂，一干就是一年多。在这一年之中，她干得最多的活是刷胶。今年初，她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到了春节时已经无法再坚持工作了。
今年2月8日，肖莹秋与厂方结算完所有工资后，打算到姑姑家串个门再回家，没想到突然病倒在姑姑家，姑姑忙带她到医院去检查。在接受检查并住院的当天晚上，她的鼻子开始出血，而且止不住地流，一个晚上擦去了5卷手纸。2月28日，她被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
3月3日，已经花掉1万多元医疗费､无力继续接受治疗的肖莹秋含泪离开了北京。
从去年10月25日开始，该厂陆续有多名女工因鼻子流血､牙龈出血，以及例假不止而病倒，其中有刘学清等9人被确诊为与血液病有关。
卫生部门紧急调查
此时，几个患病后互有联系的女工已经开始感到事情蹊跷，在咨询有关人士后，她们认为是厂里使用的胶有问题。拿著没有厂家及标识的瑞巴胶和氯丁胶，几个女工及其家属找到了厂方，但他们多是被厂方律师接待，得到的是厂方不置可否的回答。
今年3月上旬，北京市卫生监督所接到工人举报之后，马上组织人力物力前往天晔包装厂进行全面调查核实。3月13日，工作人员对该厂依然在工作的70多名车间工人进行抽血打样，并且连夜进行化验。14日，这70多人中又有12人被确诊检查出严重贫血，并且其中有两人病情严重，需要马上住院治疗(现已确诊为血癌)。
为了查出病因，市卫生监督所的工作人员抽取了加工车间的胶水样品，做了技术鉴定。目前结果正在检验核实中。
据了解，卫生监督所到天晔检验之后，厂方在车间里又安装了两个排风扇，而且给几个重病号提供了鸡蛋等营养食品。
厂方还在正常生产
3月17日下午，记者来到丰台区长辛店，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天晔包装制品有限公司的厂房。该厂的周厂长承认的确有血液病人被查出来，是不是厂方责任还不能确定，一切都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定论，所以现在厂方还在正常生产，如果要进一步采访，让记者去找公司杨厂长。
3月20日，记者来到位於崇文区西花厂大街的天晔公司办公总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杨厂长去丰台加工厂了，下午才能回来。当天中午，记者赶到了丰台加工厂。
工厂大门已上锁，敲门获许进入后见到里面亮著灯。进入走廊，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头是车间，透过开著的大门，能够看到几条生产线，或许那就是气味的来源。宿舍紧挨著车间，从一个半开的门缝能够看到室内非常拥挤。还是前几天见到的那位周厂长接待了记者，他说再有事就请去找律师。杨厂长没有来车间。
在回天晔公司总部的路上，记者接到了杨厂长从总部打来的电话，她说：“工厂还在正常生产，如果有问题早就停产了，工人得病有想法也是正常的，加排风扇和给有些工人吃鸡蛋是卫生监督所的建议。我们正在等著最终的鉴定结果早些出来，给个定论。”
与苯中毒情况相似
3月19日下午，记者来到北京市卫生监督所职业卫生监督科。一位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丰台这家厂的情况与本报前些天报导的河北一家皮包厂发生苯中毒的情况相似。
监督科孙主任回来后对记者说，监督科接到举报后非常重视此事，也一直非常认真地对待它。现在初步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能否认有害物质损害了工人的健康，但是否与工人的再生性障碍贫血有直接关系，尚需进一步检验核实。目前他们已经将样品交到朝阳医院职业病研究所做进一步鉴定了，有一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对媒体正式公布。
20日，工人及家属已经向市劳动局报告了情况。卫生监督所职业监督科的孙主任已经建议得病的员工走法律途径，如果双方走上法庭，他们将提供鉴定结果。同时，记者得知监督科还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前往吉林给肖莹秋做进一步调查取证。
2002年03月22日 京华时报
记者孙振
转自北大三角地
2002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