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三农”问题,多年来我写过不少文章。最近《中国改革》杂志农村版的朋友几次约我为他们的报导撰写评论,我都没有应承,我的心已经麻木,我感觉已经无话可说。但是,今年“世界艾滋病日”前后的一些报导,还是深深地刺激了我,使我按捺不住诉诸笔墨的欲望。
据新华社和中新网披露的消息,卫生部下属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掌握的资料表明,在中国100万艾滋病毒感染者中,农村的感染者占到总数的80%左右;中科院院士曾毅说,有些地方的村民感染率甚至高达20%。
世人通常认为,感染艾滋病毒的人,多数是自己行为不检点,共用注射器吸毒、性乱,或者搞同性恋。而中国的“国情”却是,农民之所以感染艾滋病毒,主要途径是卖血,使用不洁针具抽血被传染,而后懵然不觉地传给配偶和亲属。说到底,是因为贫穷和无知。
“农民真苦”是怎样造成的,李昌平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这里不必再提。他们对於艾滋病的无知是怎样造成的呢?12月2日的《21世纪环球报导》防艾专题文章,直言不讳地指出了问题的症结:《政府干预不足:应对艾滋病的致命伤》。据网上数据,农村感染者有80%在河南。举世皆知,就是这个河南,曾长期对农民封锁有人卖血感染艾滋病的信息。那里有个叫高耀洁的退休医学教授,自费为预防艾滋病蔓延上下奔走呼号,受到联合国有关组织关注,却未能出国参与国际防艾交流会议。我曾在1999年11月19日的《南方周末》上发表《谁的大局》一文,批评河南新野县当时的领导人极力对新闻界封锁艾滋病信息的可恶行径。这些个别事例只是地方政府失职渎职导致艾滋病恶性传播的冰山一角。而这种无视民命与国家大局的政治犯罪仍在一些地方发生。《21世纪环球报导》记者最近在贵州铜仁地区看到,有的地方因有不少村民曾到河南卖血,大面积感染了艾滋病毒,而“这种病整个乡除了卫生院的几位负责人、上面防疫部门的领导以及极少数感染者知道外,几乎无人知晓。”这种隐瞒疫情的做法,岂能用官僚主义、报喜不报懮来形容其邪恶?无异於故意杀人。
好在中国上层已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第十五届“世界艾滋病日”前夕,卫生部下属有关单位联合制作了12集预防艾滋病的科教片《艾滋病离我有多近》(不是有多远),并免费赠送给全国1000多家县(市)电视台播放。――那也得买得起电视的人家、通电了的村民,才有可能看到。只怕那些赤贫到常卖血的农民,还是难以知晓有关知识。
对艾滋病宣传与防治绝不是喧嚷一日一周就能凑效的。它需要长期不懈的“高度重视”和扎扎实实的防范措施。做好这项工作,一要认识到位,二要大笔资金支撑。据报导,我国政府过去一年给予防治艾滋病领域的总投入仅相当於美国提供给中国疾病控制中心的1500万美元。
据《21世纪环球报导》同日报导,中美艾滋病防治合作启动,“中国未来4年将投入17.5亿元防治艾滋病”。17.5亿是个什么概念?除以4,每年不到5亿。到如今,别说全国每年官员吃喝玩乐购车等高消费是多少多少亿,就是一项全国性的庆典,一些大城市随便一个什么标志性工程,哪一笔不是动辄数亿数十亿元的开销?相比之下,这笔每年四、五亿的经费对於防治可能在中国爆发的艾滋病,不过是一笔“小钱”,杯水车薪。当然,中国政府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少总比没有强……我只能这么说,心里好过一点。
今日收到性社会学家潘绥铭教授的电子“通信第37封”。读来心有戚戚焉。潘教授说他希望有人为他写给艾滋病患者的歌词谱曲。徵得他的同意,我将他的歌词(并序)抄录如下:
“2001年4月底,我在四川某县探望了一位因为卖血而感染、弥留之中的艾滋病患者。他是贫苦农民,家徒四壁,躺在全家唯一像样的木床上等死。他全家还有5个因卖血而感染的人,弟弟、两个儿子、一个儿媳、一个女婿,都眼睁睁地守候在一边。
他儿子说:‘我家的房子,是父亲用血堆起来的。’他弟弟说:‘亲朋好友没有一个来看他。他走不走都一样,我们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我不由得握住了他那皮包骨的双手。因此写下歌词一首,希望有人能为它谱曲。让我们用歌声来表达对艾滋病感染者与病人的关爱。
不由得握住你的手
献给艾滋病患者的关爱
不由得握住你的手
我素不相识的朋友
你的无辜使我心中充满愧疚。
你我天各一方,分隔已久
庸庸碌碌的人生把我弄丢
淡忘了最原始的追求
在这天降大任的时候。
不由得握住你的手
我心心相印的朋友
你的痛苦是这个世界的伤口。
原谅我无法把你挽留
可是一个名字就是一段春秋
不要说时光已到尽头
人性依然是花团锦绣。
不由得握住你的手
我刻骨铭心的朋友
我再也不会只是热泪长流。
生活已经不可能照旧
不能再寻找逃避的理由
将心比心,共济在同舟
博爱会把我们拯救。
生活已经不可能照旧
不能再寻找逃避的理由
先天下之忧而忧
爱,永远没有最后!”
当写完此稿时传来上海申办世博会成功的消息。这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呼的大喜讯。在一片欢腾的时候,我觉得更有必要表达我这一微弱的心声。
搜狐视线
2002-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