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旧工会在维护工人权利上的失败给我们留下了深刻教训,这些教训警告我们:中国新工运的领头人或领袖人物,既不能象官方旧工会干部那样游离於工人群众之外,作对工人悲惨处境持同情怜悯心态的好心第三者,也不能把自己当作是中国工人命运的拯救者,更不能把自己当成是应该拥有某些行政权力的政府官员。
要记住我们来自工人
工会就是工会,工会是独立於政府和雇主的工人自己的组织,旧的官方工会的恶劣表现不但背弃了工运的基本立场,更加由於这种背弃而糟蹋了工人运动的名声,以致“工会”在中国工人心目中不但不再是工人利益的代表者,反而却成了替政府和雇主监视压制工人的工具,用工运的话来说就是“工贼”。中国新工运的领袖们必须清楚认识到广大中国工人对於旧工会的这种负面感受,并要警惕不能把这种感受带到新工会运动中来。我们必须记住官方旧工会对工运的破坏,现实告诉我们,工会运动在工人心目中的信誉破坏起来容易,只要做一次工贼便够了,但信誉破坏了之后再想重新建立就难得多了,有时甚至必须另起炉灶,否则根本无法重建信任。
要想避免这种坏名声的传染只有一个方法,即,新工运的领袖人物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提醒自己是干什么的,也就是别忘了本。作为新工运领袖,要牢记我们来自工人,所以,我们必须依靠工人的支援才能展开工作,才能建立新工运的根基。作为新工运的领袖人物,我们在带领工人争取权利的时候,必须随时随地面向工人,并要及时把由我们出面与资方和政府谈判交涉的过程向工人随时交代,以便让任何一个工人都有机会参与到集体抗争的每一个阶段中来。
作为新工运的领袖人物还必须对本阶级的前途和命运有一种彻底的承担精神,并愿意把建立中国新工运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而在具体行动中,作为新工运的领袖人物则需要随时随地发动广大工人,以自己的感召力鼓励启发大家积极参与到集体抗争行动中来,并通过工人团结抗争行动的过程唤醒更多的工人。
新工运中的“水泥”
中国新工运的领袖人物们要随时警醒,五十多年来,官方旧工会已经彻底破坏了工会在工人心目中应有的“工人利益代表者”形象,中国工人对工会没有好感没有信心,“工会=工贼”的阴影将长期影响工运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新工运要想走出一条工会的新路来,就必须有一大批真正来自工人,愿意为争取包括自己在内的中国工人阶级的利益而献身於新工会事业的领袖人物。能成功聚集起这样一个新工运的领袖人物群体,就一定能够成功重建中国新工运。
长期没有言论自由,没有结社自由,在这种制度性的压迫之下,工人被打成了一个个相互没有联系的个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一盘散沙”。专制制度破坏公民社会,瓦解人民意志的最成功之处就在这里,同时,专制制度最脆弱的“死穴”也在这里。中国工人要想成为自己的主人就必须彻底打破这个压迫著我们的制度,要想成功打破这个制度,便需要在“一盘散沙”中掺进足够的“水泥”,这“一盘散沙”便能凝成铜墙铁壁,便能随时抗击对我们权利的侵害。如果工人群众是被打散了的“沙”,工人领袖便是凝聚“散沙”的“水泥”,沙没有水泥便无法凝聚,而水泥没有沙也不会坚固,这就是“一盘散沙”与工人领袖之间的特殊关系。
中国新工运的领袖人物必须牢记:你是工人,你来自工人,你不能没有工人的支援。
你属於哪种人
我们知道,人类社会一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也一定有爱打报不平的人,这是必然现象。没有哪个地方是例外的。
那些爱打抱不平的人,通常对於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比较敏感,他们习惯於不停思考,并自觉或不自觉地总是要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作出自己的是非判断,在自己的判断基础上,他们会决定说话还是不说话,管还是不管,采取行动还是不采取行动。通常,当这种人见到不公平的时候,无论这些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别人身上,他们总是忍不住要说话的。我们一般管这些人叫“心直口快”的人,或者好“管闲事”的人。不过,从对不公平敏感到进行思考,从思考到作出判断,再从判断到把话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再到最后站出来领著大伙儿一块儿抗争,这中间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工人中的大部分人无论是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还是自己遭受的不公正,一般都只会停留在“敏感阶段”。大家对於这些遭遇都会有自己的痛苦感受,并由此引发出程度不同的不满和愤懑,但是,大多数人的愤懑一般都只会停留在感受痛苦的阶段,很少有人会对这些痛苦作深入一些的思考,更不会把这种愤懑说出来,就不用说带头儿行动起来铲除不平了,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人对苦难是有免疫力的。人在痛苦和愤懑中长期压抑自己,结果便是对痛苦的麻木,而一旦对痛苦麻木不觉了,愤懑也就没有了,面对不公正要是没有了愤懑,剩下的除了无可奈何地任人宰割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到了这一步,人就只有一个办法还可以让自己活下去,那就是抱著“天塌下来个儿高的顶著”的心态。
好打抱不平还是凡事忍气吞声?从痛苦中得到对痛苦的免疫然后做温水里的青蛙,还是在现实不公正的痛苦中思考?你是属於哪一类人呢?
比较积极的人
那些在不公正的现实中总是不停地在思考的人,思考使他们比别人更清楚地知道不公平的原因在哪里。但遗憾的是,在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他们苦苦思考之后却把自己的思想憋在心里,从不会主动对其他人说出来。这些人一般要等到有人先站出来之后,他们才愿意跟著说,甚至愿意跟著干,但要他们自己带头儿说、挑头儿干就不行了。这些人给人的印像是平时不言不语,可一旦说出话来便有条有理,这是因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只是平时不说罢了。
另有一种人,他们不但思想活跃感觉敏锐,而且有想法便说出来,有时候甚至只要感觉到了,就算没有经过太多思考便会把心里所想的跟大家说出来。这些人直觉敏感,甚至凭直觉说话,很多时候更是凭直觉做重要决定。
当然,人的性格有很多种,我们在这里不是要一一列出,而只是想从工人抗争的角度出发,把人们在遇到不公正时的几种常见反应摆出来,这样,我们可能比较容易知道自己大概属於哪类人了。
领头人在哪儿?
如果你有心做工人当中的“水泥”,而且觉得自己属於那种适合做水泥的性格,也有信心能够成功赢得工人的支援的话,便应该主动找工友们聚集,在工友中间寻找自己的工运伙伴。领袖人物必须时刻牢记自己是工人中的一分子,必须经常与工友中的一些与你性格相象又比较活跃的人保持沟通,而且还得把这种沟通经常化。在设法建立自己与工友们之间信任的过程中,同时还得不失时机地在工友与工友们之间建立起信任来。我们必须反复强调的是,一个人与几个活跃分子之间的信任只是“水泥”,水泥必须搅在沙子里才能起到“凝固剂”和“坚固剂”的作用。
在这一寻找工运伙伴和聚集工友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走到一起的工友们当中,有些人比较喜欢听别人的意见,而由於这些人性格比较沉稳,就某些事情不说则罢,只要说出来便总是有条有理。在与这类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你还会发现,大家有事总是愿意找他们商量。在众人当中,这类人便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核心人物,也就是我们说的“工运伙伴”。
还有一种人性格比较外向,或者说,他们是那种脾气火爆,点火就著,有话就说的人。上述两种性格的人都有一些共同特点,那就是:一、有正义感;二、敢说话;三、敢做敢当;四、不会卖友求荣。
上述这两种人最有可能成为新工运的领头人。
总之,领头人就在工友们当中,而且只能从工人中找。试著问你自己:我是否就具有新工运领头人的基本素质和条件呢?
领头人的作用
对於那些曾经担当过工人行动领头人的工友来说,在过去的工人行动中,可能是一次偶然事件把你糊里糊涂地推上了前台,也可能是你自己从一开始就有心往前冲,有意识地要做工人的领头人,无论你的情况属於哪种,在建立中国新工运的路上,你已经是经历过风浪,经受过考验的领头人了。
对於这些人来说,如何能够在某次行动中成功带领工友奋力抗争是非常重要的,而在某一次争取权利行动结束后,如何设法继续维系工友们间的互信团结关系也同样重要,甚至可以说更为重要,因为,如果平时不在维系工友间互信关系上下功夫的话,一旦再有需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便要一切重新开始。从找人到联络,从动员到具体行动安排,所有都得从头来一遍。而由於在工友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沟通过,有时候很难在最需要的时候把大家及时聚集起来。就象一部机器没有日常保养,到下次再开动的时候便可能出现“死机”。
因此,作为工人的领头人应该在每一次争取权利的行动后继续在工友们之间联系沟通,就算上次的行动结束了,领头人们平时有空的时候还是应该到工友们家里串串门儿,问问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如果谁家里有了什么特殊困难,便应该想办法号召尽量多的工友,大家共同想办法伸手帮一把。
领头人之间要经常沟通交流
另外,领头人不能只有一两个人,而要有一批人,最少也得有5个人,多则不限。人多的好处很多,一是在心理上能够相互支援鼓励;二是领头的人多主意就多;三是每个领头人各自都会有一些与自己联络比较密切的工友,这样群众基础就会比较广泛和扎实。一般来说,工人行动一开始都是自发的,通常没有什么计划,更没有什么组织,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带头一鼓动,便带著聚集起来的工友们找市政府或者找厂领导请愿去了。而这一两个胆子大,敢站出来说话的领头人,便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快把领头人从一两个发展到三五个甚至更多,这样才有可能把一次自发的工人集体抗争行动推向未来有组织、有计划的工会运动。
另外,在成功组织带领工人进行多次争取行动之后,几个领头人之间一定要定期聚集,检讨分析上一次行动的正面经验和负面教训,包括:动员工人参与的情况,行动现场的秩序是否随时都在掌握之中,行动的诉求是否得到了满足,没有满足的话主要原因是什么,一部分满足了的话是否应该先接受下来,行动前对於相关要求的法律依据准备的是否充分,政府是否有出来与工人协商对话的意愿,政府提出协商和对话的时候工人方面推举代表是否顺利,对话的时候代表们的表现如何,对话前和对话后工人的反应如何……等等,等等。
再有,领头人们还要定期坐下来,交流各自掌握的工友们现在的生活状况和情绪动态。包括:谁家里又有了什么困难,有多少人家里有同样的困难,有这种困难的家庭是否普遍,以及造成这些困难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还有就是,面对这些困难大家都有些什么反应和期望……等等,等等。
要准确的总结和检讨过去行动的经验教训,就要求工人领头人之间经常沟通交流,为了准确把握工友们目前的生活状况和情绪动态,则要求领头人必须经常与工友们保持广泛的接触,而接触的最佳地点,便是工人的家里。有一点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新工运的领头人到工友家里去不是为了做样子,而是要找到工友们最需要帮助的问题,然后设法号召其他工友共同伸出援助之手来。
我们可以把这种到工友家里去的工作叫做“家访”。
“家访”与“送温暖”之分别
“送温暖”一词对於我们中国工人来说并不陌生。每年新年、春节,或者一些大的节日,中华全国总工会总是要求各地工会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群众中去。就我们理解的“送温暖”,其目的并非要为工人解决迫切的实际问题,而是为了在工人权利被广泛侵害和被肆意剥夺之后,减低工人的不满情绪,从而避免工人在忍无可忍之下起来反抗。换句话说就是,“送温暖”其实就是要把我们工人变成温水里的青蛙,使我们在慢热的水中被煮死都感觉不到,就更不会起来反抗了。当然,我们中国工人应该比谁都清楚,中华全国总工会为他们的党和政府送来的“温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试问,有哪个失业下岗工人从中华全国总工会的“送温暖”工程中真正感受到过温暖呢?没有,当然没有!
“送温暖”工程的目的是要软化工人的斗志,甚至是要工人在受尽伤害之后还要感谢侵害我们的人;而新工运领头人的“家访”,则是要把工人团结的理念送到每家每户工人中去。通过“家访”所带出来的群体关爱,能够启发推动工友们之间同甘苦共患难的风气,最后更能够坚定工人团结起来合力抗争的斗志。
对比之下,新工运的领头人对工友的“家访”工作,与上述官方旧工会干部们为了党和政府而跑前跑后到工人家里送的“温暖”则有著天壤之别。新工运的“家访”能使工运的领头人随时掌握来自工友们对自身权利状况的真实感受,及时了解工友们的最新需求和心理状态的变化,并以此制定新工运为工人争取更多权利的计划和策略。同时,新工运领头人更可以通过“家访”工作宣传新工运理念,扩大和进一步加强工人间的团结,培育积聚新工运在工人中的基础,从而更紧密地维系广大工友们之间的感情。
通过“家访”重建社会关爱
当然,领头人在自己做“家访”工作的同时,更要把自己对其他工友的这种“家访”活动,推广到工友们中间去,把几个领头人对工友们的“家访”活动,变成广大工友们之间的一种互相关爱的普遍风气。在我们这个越来越缺乏爱心的社会里,能够通过新工运的“家访”工作促进社会互相关爱的风气,这对於我们社会道德的重建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旦形成了这种聚集起来互相关爱的风气,很多过去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最明显的就是,过去我们明知道各自都有不满,但却苦於不齐心,大部分人都只能把自己的不满憋在心里。而一旦在工友们之间形成这种经常聚集互相关爱的风气之后,遇事不齐心的问题便不会是一个大问题了。而且,从经常聚集相互关爱中得到的资讯,更可以使新工运的领头人们随时把握下次行动的时机和应该提出的诉求,这就能把今后的工人行动从没有计划和准备的突发行动,导向有计划、有策略、进退有据的行动。一个基本常识:有计划、有策略的行动,其成功率永远都比没有计划、没有策略要大得多。
领袖人物必须牢记自己来自工人
在确定目标和把持工会的定位时,领袖人物的作用非常重要。在自发的本能抗争过程中,领袖人物都毫无例外地产生於工人当中,这一点对於开创中国新工运来说最为宝贵。作为肩负著开创中国新工运历史使命的领袖人物,必须随时提醒自己,我们来自工人,我们要永远扎根在工人当中,工人的最广泛参与既是当前抗争最重要的力量保证,也是未来工会组织的唯一基础。作为工人领袖,代表工人利益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
中国新工运不能没有大量来自工人的领袖人物把被打成一盘散沙的中国工人阶级再团结起来,而来自工人的领袖人物们则必须时刻牢记,只有依靠最广泛的工人的参与和支援,才能开创出从根本上有别於官方旧工会的中国新工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