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非要闹到停工才想起工人的利益

2007年08月22日

    东莞市人民医院住院住院部清洁护理工人集体停工,理由是他们的收入无法保障他们最基本的生活。短短数天停工两次,可见对於这些护工来说生活压力之大。相信除了这些护工之外,有无数实际生活水准下降的工人对自己菲薄的薪水深感不满。
    我国物价有全面上涨的势头,6月份CPI指数高达4.4%,央行2007年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再次警示通胀预期。这场由一块猪肉引发的涨价血案,其实早有先兆,先是楼市、股市、古玩等资産品价格和大宗商品价格狂涨,而后食品的价格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往上涨,到了一块猪肉暴露通胀风险的时候,基本上一轮价格上涨周期与财富分配周期已经完成,现在只不过是继续新一轮上涨与分配而已。
    物价上涨受害最深的是中低收入阶层,因爲他们的风险抵御能力最差。
    首先,他们没有能力通过投资实现自身资産保值增值,这就意味著大多数溢价高昂的投资品种与他们绝缘,即便从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钱来投到股市,基本上只能拾人牙慧,跟赌徒差不多,就算大盘普涨,这一人群由於资金与资讯劣势得到的收益平均而言必定较少。
    在教育、住房、医疗假借市场化名义实际上以垄断资源重新定价的过程中,他们承受了无形的成本:如果他们不愿或者无力支付高价,那麽他们只能得到劣质资源。比如生病只能到社区医院打吊针,如果孩子智力一般,只能到教学质量相对较差的学校接受教育,而住房呢?最好是租房住,他们如果因爲各种原因错过了房改房的末班车,那注定在住房市场化的过程中出局。以往房价涨幅不那麽陡峭时,我国的租售价格比还能让他们租得起房,但目前随著房价进入新一轮急速窜升期,一月一升的房租,恐怕使他们的最低的租房需求都难以保障。
    最后,中低收入阶层恩格尔系数较高,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日常开支中,食品、衣物等满足基本生活需要支出的比例较大。月薪千元者可能600元都要用来购买食物,因此,猪肉涨价绝非小事,而是事关数量庞大的中低收入者的民生大事。
    当流动性过剩只是表现在资産价格层面时,中低收入阶层还能勉力支撑,但猪肉、牛肉面、食用油等价格的普涨,摧毁了他们最后一座挡风避雨的堡垒,使他们不得不直接暴露於通胀的大雨之下。虽然国家统计局与央行的资料都指出了城乡居民收入上平提升15%以上,不过,让我们记住另一个相对保守的资料,我国的银行存款80%掌握到20%的人手中,这是财富分配最直观的表现。因此,在劳动力依然充裕的当下,中低层劳动者无力通过市场手段来取得收入的均衡,用大白话说,他们指望通过与雇主谈判要求加薪之路基本走不通。实际上,美国30年代以前同样如此,贫富差距悬殊,工人没有丝毫保障。
    中低收入者无法得到组织体系的庇护,比如通过工会与雇主谈判,或者通过法律救助渠道主张自身利益,这不仅因爲我国民间维权机构尚不发达,更重要的是因爲现有的工会、法律援助等组织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维权网路,连讨薪都难,更不用说替工人主张加薪。否则,我国的劳工维权不会成爲如此重大的社会问题。正是因爲缺少弹性的对话“软垫”,东莞医院的护工、其他制造企业的工人,不得不以停工、用脚投票等极端方式,向雇主主张自身的权益。更严重的问题是,在一个劳动力流通的社会,即便政府以最低保障线的方式保障了本地低收入居民的生活,但大多数流动劳动者仍然在政府公共福利的荫庇之外。
    此次东莞市人民医院住院部护工维权获得了部分胜利,但这样的胜利是在特定条件——医院无法离开护工、特定时期——物价飞涨的産物,恐怕不会长久。政府理该未雨绸缪,在经济平稳阶段构建起保障随人走的全民社保体系,以及劳动者维权组织。如果非要闹到停工,出现民工荒,才想起十几年只给工人增加了50块钱的工资,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目前的发展模式会因爲与大多数人作对而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

2007-8-10 南方都市报  作者:叶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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