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14
上周国务院农民工工作督察小组对佛山农民工生活现状的调研，再度引起众人对农民工生活现状的关注。上周走近佛山各行各业的农民工，发现目前农民工的问题比想像中要突出多了，超时加班、欠薪、工伤等问题让农民工觉得很没安全感。
农民工大多进了工厂
此次调查的农民近20人，分别来自陶瓷、电子、铝型材、建筑工地、包装车间、服饰等各个行业。调查发现，在佛山各大工厂的基层里做工的员工多数就是来自外地的农民工，他们一般是包吃包住，住著集体宿舍，吃工厂食堂。而那些外地来的农民女性，以未婚女子为多，多数都是选择进厂工作，而进厂主要是通过老乡介绍。
调查发现，在工厂里，超时加班现象很普遍。一位从清远来佛山南海某工业园里打工的肥妹告诉我们，在工厂每天连续上14小时以上的班很常见，也很少有加班费，多数就是按件计费，或是拿固定工资。
起早摸黑换来空头支票
我们在调查的十余个工厂里的农民工获悉，他们最怕的是超时加班，而工厂里欠薪的情况还不是很普遍。而我们在建筑工地的农民工里调查了解到，他们最怕的就是欠薪。
据市劳动局介绍，目前全市的最低基本工资已统一为690元/月。今年来，市劳动局检查用人单位34828家，涉及农民工100万人，追回拖欠克扣工资2.45亿元，而其中建筑企业拖欠工程款就达1.05亿。也就是说，差不多一半的欠薪集中在建筑工地。
我们从调查中了解到，在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多以男性为主，他们多数都是吃住在工地，每天工作时间在10小时以上。因为广东中午日照更长的缘故，他们经常是起早摸黑地干活，以避开中午的最热时分。但有时为了赶工程，也不得不顶著烈日在户外干活。
来自四川绵阳的一位刘姓建筑农民工向我们透露，因为他们的工资不是每月结算的，而是等到工程交了一部分，上面有钱了，才会给底下的工人发。不像一些工厂或是企业一样，有著正常的工资周转。而很多的建筑包工头老是找各种藉口不给底下民工工资。而有时遇上工程烂尾了，老板席卷走佬了，苦的终是下面的建筑工人，辛苦数月颗粒无收。
有农民工觉得买社保没用
我们从市劳动部门获悉，目前我市已全面推行农民工养老、医疗、工伤、失业等保险制度，截至2006年10月底，佛山市农民工工伤保险参保人数为69万人，仅占工伤参保总人数的47%.我们从一位叫小兰的贵州籍农民工处了解到，她所在的工厂既没有签合同，也没买什么社保。小兰说，虽然没签合同，但也没扣工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而对於社保，小兰说，他们又不像城里人一样，有著固定的单位，他们是今天可能在这里打工，下个月就到另外一个工厂打工了，不知道买了社保有什么用。而且厂里多数员工家里都比较穷，很需要用钱的，大家只顾眼前了，哪会想那么多的以后老了怎么办。
而对於工伤保险，另一位在陶瓷企业做工的小胜透露，前阵子有个同事，一只手的五个手指全被机器给切掉了，老板就赔了他两万块钱打发他回老家了。小胜觉得很不值，但也没办法。
小兰又说，其实很多时候一些工伤，也是由休息不好所导致的。小兰说，一天上十几小时的班，自然精神不好，注意力不集中，发生工伤的情况就会更多。
佛山某陶瓷有限公司行政总监王先生向我们透露，其实目前很多知名企业都会给员工买社保，特别是工伤保险这一块买得越来越多了。但医疗和失业、养老保险方面还是买得不多，一方面是企业想省钱，另一方面，很多的员工也觉得没必要买。因为多数员工都来自外地农村，他们觉得以后可能还是会回农村老家。
工伤保险只留给危险岗位
王先生向我们私底下透露，现在很多的企业的老板更乐意给特殊工种的员工买工伤保险。王先生进一步解释，因为如果买工伤保险的话，是要给全体员工买的，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属於硬性政策。但如果买商业的意外保险的话，则企业老板可以根据一些容易发生工伤的工种来给一部分员工买保险，这样可以节约相当一部分的钱。
“而且，商业保险的赔偿比工伤保险的赔偿有时会更多。”王先生进一步解释，其实对於易发生工伤的岗位，企业老板也会主动给员工买保险，因为出了事，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还有一个事件的处理问题。买了保险，有具体的赔付制度，会省心很多。
“每月休息半天只盼赶快补眠”
采访对象：小青
老家
年龄：20岁
身份：佛山南海罗村联合工业区某电子厂检测线员工
打工史：3年目前
收入：基本工资700元/月，加上加班费约1000元/月
小青来自河南，在家排行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念高二。小青说她出来打工已经有三年了，18岁那年由老乡带著来到了佛山，现在已经换了五六家工厂。
“我现在是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感觉还挺好，相对以前的厂，算是最好的了。每天上8小时班，工资是700元每月，加班工资是平时工资的1.25倍。”小青向我们介绍，她很满意现在的待遇，因为一天上班最多也不会超过12小时，还有加班费，虽然一个月才休息半天。
“这半天我们多是睡觉，因为老是觉得睡不够。”小青表示，半天的休息时间对他们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我以前打过工的工厂，更难受，每天都是加班，有时都连续工作20个小时以上。在这之前我在一家工厂的包装车间，最长有做过36个小时的班，都眼见有同事在车间里劳累过度而晕倒。真的很可怕。
现在我还很幸运，从里面出来了，但里面还是有很多的员工。“小青私底下透露，在以前那家工厂，每天上班超过16个小时是家常便饭，也是没有加班费的，因为都是按件计薪。
对於我们所提的她现在一个月只休息半天，其实应该有四天休息的问题，小青一再表示她对现状比较满足，觉得每周都有休息那是城里人的事。
小青还透露，最近一两年超时加班的现象没有以前严重了，但至少还有1/3的工厂是超时加班的。小青同时表示，她和很多的打工妹一样，宁愿少赚点钱，也不希望超时加班加得离谱。
“讨薪求助媒体比跳楼有效”
采访对象：阿健
老家：湖南衡阳某县农村
年龄：28岁身份：建筑工地的工人
打工史：20岁就出来做建筑工人
目前收入：1500元每月
阿健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因为家穷就跟著父亲学砌房子，当地人称为砌匠，后来自己一个人出来当建筑工人。阿健说，他在那些建筑工人里，文化水平算比较高的了。
谈到建筑工地的欠薪，阿健很激动，因为他也有过类似经历，去年在佛山某工程做事，本来做了三个月，有4000多块钱工资，但老板拖了两个多月后才给了近3000块。
“我算是幸运的了，拿到了一部分，和我一起干活的其他人，很多一分钱都没拿到。因为我当时威胁他，如果他不给我工资的话，我就向媒体举报。现在很多的建筑包工头，通过法律的手段对他们起不到什么作用，我们始终是弱势群体。”阿健还透露，他的一个同事就很惨，快过年了，原本想拿些钱回去和家人好好过个年，但建筑包头不给发工资，他选择跳楼来威逼包头，不小心摔折了腿。最终老板工薪是给付了，但腿折治病花的钱比讨到的钱还要多得多。
“你们可能会经常接到一些报料有关又有哪个工人讨薪要跳楼这样的新闻，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作秀，我们也是有脸面的人，虽然我们的钱可能不多，但谁愿意一个大男人在广庭大众之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以自杀相威胁的，因为我们都被逼到了绝路。”阿健沉默了一阵，又说其实他们有时一个人的工资其实就是老板一顿饭的钱，但这钱对建筑工人的一家是多么的重要。
“我们多是外地农村里来的民工，在这里无亲无故，更没权没势。你说告法庭吧，哪来那么多的钱去打官司，何况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去弄。“
流血流汗都为了孩子
本次我们调查了近20名农民工，然而他们多数都觉得难以真正融入这座城市里，始终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的过客，打工者，说不定几年后，自己又回老家了，开始结婚生子。或是赚些钱，回老家做些小生意，开始平淡的生活。
我们在调查中所发现，目前佛山近160万的农民工里，所反映出来的问题绝不仅仅只是上面的那些。还有比如外来农民工子女上学的问题、计生的问题、暂住证的问题。有位有孩子的农民工向我们说，不足五年暂住证，就要每学期交500元的借读费。虽然这500元对一些人不算什么，但对於农民工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能不能在借读费方面，对农民工的小孩有所优惠呢？
其农民工还说，因为自己文化不高，所以自己才来厂里的最基层找工赚些血汗钱，供孩子来这里受更好的教育，以后有更大的出息。农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最现实的好处，而给孩子们成长的好处，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
当然，佛山也有一部分企业，农民工的待遇越来越好，但如此幸运的农民终是少数，因为很多在中小型企业里打工、没有完善福利制度的农民工们，他们最在乎的还是一个生计问题。
南方都市报网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