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农村真正要重建的是什麽？

――写给奶奶的祭文
 
 李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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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我以监利县周河乡书记的身份，理直气壮的宣布废除合作医疗制度的时候，我当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改革家。到1997年、1999年我的姑父和我的小学老师无钱不治，相继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十多年前的理直气壮是多麽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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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个月，奶奶生病了，病中的奶奶不停的叫唤我的名字。我回家了，奇怪的是没有人送她老人家去医院，亲人们似乎都在等待死神的到来。我要送奶奶住医院，几家人都反对，村民们也反对，理由是88岁了，死了是幸福。奶奶的耳朵很灵，眼睛很亮，知道孙子回来了，但奶奶记不起我的名字了，我不停的给奶奶按摩，也许是按摩让奶奶恢复了记忆，奶奶终於认出我是昌平，一行热泪顺□奶奶的眼角慢慢的滑下。我要救我的奶奶，我不能看□带我讨米要饭的奶奶就这样不医而终，当我跑步来到我1985年亲手建起来的“湘鄂西红军总医院”找我当书记时培养的医生时，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医院成了沙石场！医生不见了，医院的门窗破败不堪，两栋楼空荡荡的。沙场的民工告诉我，医生都单干去了。（这所医院是1984年一个产妇死于送往县医院的途中后，震撼了一位前来祭友的老红军，按照老红军的指示修建的。）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真的痛哭了！我含<<著着>>眼泪找到了单干的医生，留下一些钱，还许诺了一些钱，希望他每天去探视我的奶奶，我几乎是哭□求医生：春节回来时我要看到健康的奶奶。回到北京的第20天，奶奶去世了，她和千千万万的农民一样，不是死在医院里，而是死在家里。
 
 今天是我奶奶的头七，此时我就在奶奶的骨灰和遗像前写这篇文章，算是我写给苦命的奶奶的祭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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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建设纳入领导的视角了，这当然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但我认为现在农村真正要重建的不仅是合作医疗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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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建立、完善於经济困难时期，垮台于农村经济蒸蒸日上的二十世纪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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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农村改革开放以来，确实有了巨大的发展，粮食等农产品的单位面积产量翻了番，一亿多民工每年从城市来回农村6000――8000亿现金收入。但农民看不起病，孩子读不起书却是铁的事实。农村经济改革开放的成果到那里去了呢？这是一个非常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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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整个社会没有了对农民的人文关怀，农村社会道德沦丧，医疗队伍能逃脱这场精神灾难麽？当造假的底线已经从烟、酒、文凭、食品、药品等，突破到心脏手术器械时，哪里还有什麽职业道德、救死扶伤的精神啊！只有惟利是图，坑蒙拐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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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整个社会医风医德日下时，小农经济社会怎麽留得住好医生？当好医生都到了城市，成了精英人群的座上宾，好的医疗器械和有限的医疗资源怎麽可能配置到乡村医院？当处於垄断地位的县市以上人民医院越来越火的时候，乡镇一级的医院靠什麽支撑？乡镇医生只有散伙单干，乡镇医院也就只有拍卖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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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15％的人口享有2/3的医疗保障时，城市医院的医疗费用日益上涨，从而拖<<著着>>农村的医疗费用同比上涨，单干的医生也随之发财。农民无法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不得不饱受有病而不得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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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药局、卫生局干什麽去了？你去看看，哪个与病人相关的部门不是人气旺盛，牛气冲天。只要医生有钱，医院有钱，就是他们的政绩。领导发话了，要发挥监督管理职能，那不是好事，因为监督的成本最终还是病人出。老百姓有病不得医，在卫生局、医药局的官员看来，那是政府的事！国务院总理的事！现在的卫生局比老爷卫生局还要老爷卫生局！医院根本不是人民医院，卫生局根本不是政府的卫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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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重建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这是好事。但我不相信现在的地方政府拿得出钱来补贴；我不相信中央政府拿出来的钱，通过现在的老爷卫生局能用到老百姓的身上；我也不相信农村合作医疗的“行政领导组织、基金管理组织、监督审计组织”能低成本的有效运作；我不知道农民如何监督这<<三叁>>个组织；我更不相信现在的民风和医德能适应新时期的合作医疗制度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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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社会的问题，是一连串的问题，说不清、理还乱。搜狐请我就农村合作医疗说个123，我也就在这里胡扯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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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重建精神家园。把中国人的灵魂从精神地狱带回精神天堂。回国了的白求恩同志是我们的引路人；出国了的雷锋同志是我们的引路人；死了的鲁迅先生是我们的引路人；忘了的陶行知先生是我们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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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正确理解、深入贯彻“<<三叁>>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全心全意为人民大众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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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是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就是不断满足人民大众小康生活需求。什麽是先进的文化？为人民大众服务，歌颂人民大众，歌颂劳动者的文化才是先进的文化。什麽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解决70――80％的人民大众就医难、读书难就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所在，把有限的资源配置到70――80％的人民大众最需要的地方，就是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把“<<三叁>>个代表”理解错了，我们就无法建立全面的小康社会，农民缺医少药的问题就会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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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叁>>，几个必须同步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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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取消农民负担，改农业税费为农民公益金。首先，,农业的GDP份额只有15％，要养活70％的农民，承当农村的公共品安排，根本就没有剩馀了，怎麽可以给政府交税费？再说，农民缴纳的税费，90％支付了徵收成本，农业税费已经完全脱离了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本质；第<<三叁>>，只有取消农业税费，把农业税费改为农民公益金，农村社区才有钱开村干部工资、搞农村公益事业和合作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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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恢复民办教育和民办医疗。把民办教师和赤脚医生请回来。理由是：小农经济社会，只能养得起民间教师和民间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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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改造老爷卫生局，医疗资源下移。他们既不是政府卫生局，也不是人民卫生局。不改造教育局，就不可能搞好农村义务教育，不改造卫生局就不可能搞好农村合作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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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出台合作经济组织法。对农村合作医疗组织进行规□，依法进行管理。合作医疗组织一定要是民间组织，是一个自我管理的组织。政府对农民的合作医疗的补贴，不能让老爷卫生局做二传手。经费要按人头依法配置给具有民间组织性质的合作医疗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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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用陶行知的教育思想改造农村教育，让“<<三叁>>个代表”思想占领农村教育阵地，让教育为农民的健康和美好生活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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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发挥政府配置农村劳动力资源的优势作用，启动农村“水利建设，环境建设，生态建设”工程，让农村闲置的2.5亿多劳动力有活干，给农民发劳务工积累卡，让农民的用闲置的劳动力交换子女教育费用、医疗费用和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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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在农村广泛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和全民健身运动。
 
 8，鼓励“白求恩”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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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全国网友的话：我这个人是一个乡干部，跟农民的水平差不多（应该说农民的水平跟我差不多），但我很愿意谈这个话题，因为没有农民来搜狐谈，他们的痛苦和愤怒城里的人听不到，精英更难听到。我希望朋友们多关心中国的农民农村，一是其他的人群不缺人关注，二是中国农民的问题解决了，什麽问题都能解决了。非常感谢搜狐网的朋友关注农民，为农民呼吁。
 
 2003年01月27日
 搜狐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