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希望
(一九九八年六月)
一位听众 〔听〕 讲述了他亲眼目睹的一个下岗工人家庭，由於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而全家自杀的悲惨故事。他也告诉我们，工人们已经开始有组织的反抗活动。最后，他提出了如何使我们的社会能避免被中共的压制政策，推向危险深渊的建议。
听：这里有一个非常凄惨的故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俩口子在一个单位里工作，统统下岗，每月生活费就六十元左右。
韩：俩个人加起来只有六十元？
听：每个人六十元。他们还要负担一个小孩。小孩读小学了，一年级。读书，说是不交学费，但杂费呀等乱七八糟及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费用，一个学期加起来就是>百元左右。这样他们的生活就非常困难。所有的储蓄都用完了，就向家里伸手，伸手到后来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实在没法生活了，就去偷农民的腊肉。最后被人发现了，挨了一顿打。这位下岗职工当时声泪俱下，向打他的农民叙说了自己的情况。当地的农民对下岗工人很同情，在送他回家时又送了他几块腊肉。他回家以后将腊肉煮起，一家人都吃了。在很久很久没有沾上肉的情况下，算是吃了一顿好的吧。最后夫妻俩感到很绝望，一家>口全部上吊自杀了。大概的时间是在去年年底，今年年初。
韩：就是今年春节以前？
听：对。
韩：他们过去是甚麽企业的工人？
听：是一个军工企业。工厂生产受到各方面的影响，不景气，再加上官员们贪得很凶；各地的领导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
韩：其他工人在听到这个故事以后情绪怎麽样？
听：当然大家很悲痛，又无可奈何。
韩：大家没有想过有甚麽办法可以改变这种命运吗？
听：不行啊，就算有甚麽办法，像请愿、游行，是行不通的。他不准你啊！派警察，然后呢，把主要的发起人扣起来。群龙无首，工人没有主心骨，就只有自己解散了。
韩：你有没有听说过领头工人被拘留的？
听：有啊。前不久有个企业破产。
韩：甚麽企业？
听：生产皮革的，比较大的一个厂。破产以后，对职工的处理各方面，引起了职工的强烈不满。因为职工每个月都交养老保险金，但这个钱在保险公司里没有。
韩：哪儿去了？
听：对了，这就是关键问题。钱哪儿去了？职工来就是要厂的负责人说话。企业破产后，职工都解散了，多数职工都自谋出路。但问题是，我们过去交了养老保险，但这个钱又没有交给保险公司，这个钱是被厂里的头头挪用了。
韩：工人每个月交的养老保险金，交给厂里，厂里把它扣下没有交给保险公司？
听：对！而且这个钱，是几年都没有交保险公司啊！所以就引起了骚乱，很多职工游行，到当地政府讨一个说法。
韩：甚麽时候？
听：就是今年>月份吧。
韩：有多少人呢？
听：几百人。它是一个几千人的厂。它当时宣布了破产，有一部份职工就解除了关系，还有一部份在上班。问题是工人比较分散，互相通知就不方便。再有就是有些职工还是不想出头，因为政治这个东西很多人是吃了大亏的，害怕"吃不了兜>走"的。
韩：这件事有工人被处理吗？
听：有一个领头的工人，四五十岁，被拘留了几天，他的名字我不清楚。
韩：现在他的情况怎麽样？
听：现在他已经放了，这个人在企业里是出了名的，有甚麽不平，他就出头。这个事情他就出了头，结果被拘留了几天。
韩：拘留了几天，结果其他的人就被吓住了，不敢说话了？
听：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还是在继续反映情况。
韩：除了游行、上访这种方法以外，工人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比如说找总工会，还有就是组织自己的工会？
听：找总工会，很少听到。
韩：那自己组织工会呢？
听：不是没有想啊，是不行啊。如果那样做的话，他就说你违法，非法。
韩：就是说工人现在有这个愿望，组织工会，也有领头的人，但是大家都不敢？
听：哪儿敢！国内的情况就是这样。
韩：下岗、失业工人的生活这麽困难，大家又有这个愿望组织起来，可政治环境又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的不满不能表达，生活又越来越困难，你觉得这会不会有某种危险？
听：我感觉潜藏>一个巨大的危险。因为压得太久了，爆发出来的力量会更大。如果继续采取高压政策的话，我想爆发出来的力量会远远超过八九"六四"的情况。因为从八九"六四"的情况看，如果推迟一年，广大的工人参与，就会成功。
韩：我相信，"劳工通讯"这个节目，中共的官员也有机会听到。通过这个广播，至少他们可以听到我们工人在讲甚麽。你想不想通过我们今天的节目，向中共高层领导人建议，告诉他们应该怎麽面对工人的这些不满呢？
听：他们应该作一些改进吧。首先应该把这个工会，由工人自治，自己作主。从全国总工会的角度来说，政府和党不应该要它具体服从甚麽。
韩：就是说，要放松对中华全国总工会的政治控制？让它可以真正代表工人？
听：对对对。我还认为工会应该让真正的工人来掌管，而不应该由政党的人员来介入工会，对工会进行干预。工会不应该附属某一个政治实体。
韩：我相信你的这个建议肯定会被中共领导人听到，但他们会不会接收，就不敢说了。
听：当然，就像"六四"的时候一样，他们不会承认现实。我始终坚信，"六四"事件迟一年，情况就大不相同。因为工人也会起来的。为甚麽呢？因为当时的那个腐败程度对工人的伤害还不是很大。如果迟一点，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九年前，政府官员的贪污腐败刚浮出水面，就引发了八九民运风潮。随>八九民运被血腥镇压，中共官僚们的贪污腐败今天已经成了缺堤的洪水。经过九年的□滥，把我们工人一步步推向了绝路，把邓小平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的口号化成中国现代版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对此，我们要质问中共领导，难道你们是真的看不到现实吗？为甚麽你们对工人的苦难和呼声充耳不闻？你们究竟要把中国带到哪儿？你们的责任心，你们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如果中共不把握时机，思过改过，我们国家的前途，中共自己的前途将很难避免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