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建立了自己的"职代会"!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原北京"宣武区汽车厂",后来改名为"宣武区汽车运输公司"。这家公司的领导,打>企业改革的旗号,没有经过职代会同意,就擅自将厂里的地皮和一百多辆汽车全给卖了,全部工人就被迫下岗了。而卖厂的钱哪里去了,工人们一点都不知道。
工人们拒绝接受厂领导卖厂的作法,并自发地组织起来,通过选举,成立了工人自己的职工代表大会,开始行使职代会的权利。
工人要当家
工:厂领导把厂里的地都卖了,厂里几乎都没人了。一百多部汽车都卖光了,地皮也卖了。工人说,领导是官方派来的,我们是"集体所有制"厂子。这个厂是解放时,由很多工人蹬>轮,凭力气挣钱攒的。后来买了汽车,发展成了有一百多部汽车这麽大的规模。后来换了几任领导,都是上级委派来的,这个厂就越搞越砸,现在就垮了。工人愤慨地就说,我们不承认你们是我们的领导,你们是上级派来的。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挣的钱发展起来的厂子,要把他们驱逐走。说我们工人要当家,这个厂我们不同意卖。听他们厂的人说,也曾拳打脚踢地打他们厂长和书记。
韩:厂里有工会吗?
工:有。但是它不替工人说话,工人也不承认这个组织。就是过去说的那个职代会,工人也不承认。工人自己成立了一个组织,也叫职代会。两个月以前工人自发地组织起来了。
韩:成立这个职代会有没有经过甚麽程序呢?
工:大会选的。有二十多个代表。
韩:过去攒钱买车那些老工人还在吗?
工:老工人现在七十多、八十多,都退休了。他们的退休金,原来断断续续的也没有甚麽大保证,这最近几个月,工人这麽一抗争,退休金好像有保障了。现在北京人都知道,如果发不出退休金,你找哪儿都解决不了,只有自己进行抗争才是办法。
韩:现在工人已经自己组织起职代会,不承认厂里的领导。按照职工代表大会条例,厂长应该是职工代表大会通过的,而且可以罢免厂长啊。工人应该开一次正式的会,通过决议罢免这个厂长,再把这个罢免决定给企业的主管部门备案,这是一个程序。
工:合法途径是吗?
韩:对。你刚□讲到,工人愤怒了,把厂长和书记给打了,这个情绪可以理解,大家太愤怒了,这些人贪污腐败,把厂给卖了。但,我觉得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工:对一般老百姓来说,这样做是很出气的,打他们是应该的。现在领导口头答应不下岗了。工人不让厂长出门,因为很多事还要找他。这个厂是怎麽卖的,汽车等东西都哪里去了,还要跟他追账呐。他没有办法,每天打电话,买盒饭吃。
韩:如果我们要是开个职工代表大会,正式把他罢免了,职工有没有一个或几个自己相信的人,大家可以选出新的厂长呢?
工:现在还是官方的体制,轰他也不走,上面也不见得同意。不过,现在职工代表大会已经行使权利了,领导他得听职代会的了。
韩:工人下一步有甚麽打算吗?
工:主要是考虑生活,没甚麽政治方面的原因。年轻的争取不下岗,退休的争取退休生活保障。
韩:那钱从哪里来呢?
工:车卖了,地皮也卖了,卖了八千多万吧。
韩:现在就是说要厂长把这些交代出来?
工:对。
韩:如果要是交代出来,钱找回来了以后,大家是不是还想开运输公司呢?
工:前一段被弄得一干二净了,恢复都恢复不起来了。现在跟官方打官司很好打,因为从蹬>轮起家,建了公司。多年来,公司交了许多税。工人应当理直气壮地要出钱来。
韩:对,既然职代会现在已经成立了,就应该一直运作下去,今后所有涉及到企业的,法律、财产、管理问题,还有企业将来的去向等,职代会每一步都应该紧跟>,不要撒手。
工:这个,一方面是步伐,另一方面是水平问题,你要跟工人直接聊一聊比较好。
韩:这不一定。工人自己最清楚自己应该干甚麽。
工:在北京,人们说,我那儿也不找,我自己抗争,这比找领导管用得多。
韩:但打人是不应该。
工:你老是走合法的途径,是按>工会章程办事。现在咱北京的情况啊,你可能走了几年不太了解,有些单位是按照您说的办的,到区里、市里找领导反映问题。但,都很失望。领导一个是不管,再一个是,你闹事,我派武警驱逐你。很残酷。这"宣武汽车厂"的事挺好,我那里也不去,就跟你厂长书记没完。急了打你几下。现在也不敢要工人下岗了,退休工人的钱他也不敢停发了。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这样,职工几个月开不出工资来,没有退休金,可他们厂长,抱>小"蜜",吃喝玩乐,每个月还拿一两千块钱。你知道吧?下岗工人才给二百多,二百块钱在北京根本就生活不下去。大家气愤极了。
面对企业领导胡作非为,"北京宣武运输公司"的工人已经站起来,行使自己的权利,有了自己的职代会,这种集体行动已经初显力量。当然,即使是因为愤怒,动手打厂长和党委书记的做法不应该。但走集体抗争的路,一定是工人保障自己权利的唯一出路。既然工人们已经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利,那麽,大家就应该珍惜这一成果,不但要制止原厂领导非法卖厂,更应该按照职工代表大会条例赋予我们的各项权利,谨慎地,负责任地启动企业民主管理机制,设法救活我们的企业,保住我们工人的就业岗位。中共领导应该看得到,工人无非是想保住自己的饭碗,保住多年来血汗钱积累起来的企业。正像这位工人所说的,大家并没有甚麽政治目的。面对这样的工人,政府如果继续死抱>高压手段不放,不准工人组织起来,以谈判手段解决问题的话,早晚会把本来没有政治目的的工人们逼到政治反抗的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