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的强行拆迁
(一九九八年七、八月)
四川省巴中市政府强行拆迁居民房屋，并违反国家法律，不但不归还拆迁居民的房屋，不给任何赔偿，反而强迫每户居民必须交出十多万元钱来赎回自己的房子。巴中市的老百姓们已经为此进行了多种抗争，包括上访。最后大家不得不强行迁回本来属於自己的房子。在回迁过程当中，公安当局动用武力镇压。
一位市民代表打来电话，说他有一封呼吁书，想通过我们"劳工通讯"节目说出来，让全国听众和中央政府的领导人听到。
血和泪的控诉
尊敬的领导：
从十五大听了江主席、朱总理的报告以后，巴中的百姓对党中央，国务院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贪官的末日终於来临了。可是，面对四川省巴中市官员们更加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百姓们遭沉重的剥削，压迫却无处申述。我们向各级政府，新闻媒体投诉，如石沉大海。他们公然宣称，看你们向哪里反映，都要由我们处理！几十年来，的确如此。向上级反映的问题，不但得不到解决，反而遭打击，谁敢告官？巴中市贪污腐败的问题非常严重，不得不将以下几个问题反映於后：
一) 巴中市府严重破坏国际电话。巴中人民与外面的电话打不通，不让巴中人民向外反映情况。
二) 山东省发生小学生吃碘药中毒后，江泽民主席向全国宣布，各地一率停止使用碘药。而七天后吃碘药中毒事件又在巴中清江区官渡乡，北庙乡等地发生。致使两百多名小学生中毒。
三) 巴中人民过著艰苦的日子。原生活用水才三毛钱一吨，现突然涨价，一元钱一吨。而商业用水，一元三一吨。巴市人民吃的水比中国的一类地区还高百分之百。
四) 巴中市的官员突然在短短的几天内，将城区内十几个公共厕所填倒，统统修成门市高价出售，致使巴中的农民，市民大小便无处解，粪便到处可见，臭气熏天。
五) 在旧城改造过程中，由於官商勾结，大炒房地产，市府官员得了门市又得了住房，开发商又不缴税，偷税漏税非常严重。税务部门不敢怒，更不敢言。
六) 巴中官员严重违法乱纪，超出行政职权范围。中央的房屋拆迁七十八号令，省政府的文件，有关房屋拆迁的政策和法律统统置於脑后，只按他们的地方文件执行，害苦了百姓，怎能安定团结？
七) 巴中市近一段时间内连续发生恶性事件。巴中地区南江县下良区东杨乡，由於农民负担过重，平均每人每年的农税，提留和各种摊派高达四百七十多元，村民不服，该乡党委书记亲自带人强行催收，把一村民的妻子眼珠都打掉。村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用杀猪刀将东杨乡党委书记杀死。
八) 在七月二十三日召开的因五年前房屋拆迁还没有还到住房的三十九户居民调解会上，巴中市常务副市长公开声称："有人里通外国。我一个放牛儿还混了一个市长，如居民愿执行我制订的地方三十七号文件，站在我这边，我私人跟每户居民拿五十元钱。"他们是哪里来的这样多的钱？百姓们拿不出十多万元的现金，逼得无路可走，只好强行占回该属自己的门面。康乐大厦的老百姓占了五个门市，中南大厦占了十一个，三号桥头占了六个，米面厂的工人占了两个门市。
为了一家门市，五月七日下午，八十三岁的李老太婆被打成重伤。巴中的百姓为保一个门市，冒被打、被抓的危险，而官员们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好几个门市和住房。为了不造成更多的流血事件，我们请求执行中央的房屋拆迁七十八号令。
九六年，市建委主任、拆迁办主任因贪污公款被检察院扣留，才关了一天，每人只罚了五万元。可是，他们的罚款却用单位的公款支付。两人放出后官复原职，胆子更大了。在一次拆迁户动员会上，一百多人参加，自鸣得意地说："明跟你们说，现在民告官是告不准的。看你们告到哪里去我都不怕！"……
贪官污吏翩云覆雨十五载
这些受迫害的巴中市民给我寄来的投诉材料当中，最早的一封控告信写於一九九三年五月二十三日，涉及发生在一九八五年十月，最早的一起房屋拆迁，土地使用的贪污个案，信后有五十人的姓名和印章；而最近的一封投诉信写於一九九八年六月十五日。这些贪官污吏们在巴中人民的眼皮底下，在"天子"的手申不到的千山万水之外，已经为所欲为，逍遥法外十五年了。巴中市民为了揭发贪官污吏已经四处投告了五年却没有音讯。
撵走百姓，官员住进来
……城市房屋拆迁改造本来是一件大好事，老百姓十分欢迎。可是，巴城的老百姓一听拆迁二字，便有如大难临头一般。
比如，一个临街面宽为四米，径深为七点五米的门市，应该是三十平方米。按中央的七十八号令，应该还给居民三十平方米的门市。可是按照巴中的土办法，就只能还给十三点六平方米的门市。其余的十六点四平方米的门市，官方则以极低的价格，或者三四百元一平方米强行收购，或者每平方米一百多元作为住宅安置。
同样以三十平方米的门市为例，政府则全部要作为门市面积计算，以每平方米要七、八千元，甚至一万元的商品特高价强迫被拆迁户购回。这种价格计算，使凡有门市的市民，都要补差款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我们这儿下岗待业人员家家都有，维持生计都十分困难，谁又承受得起呢？由於承受不起，有的市民被迫无奈，只得忍痛卖掉几代人的血汗积累；有的逼得四处借贷，刚刚成了温饱型，一下又成了负债人。
市民们有的借债无门，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巴中市建委、市法院、市司法局、市公安局、市工商局、巴中市人民政府的联合催款恐吓通知书。对此老百姓们说，与其这样，还不如守旧窝的好。
巴中市人民法院、市司法局、工商局、建委、国土局、巴中镇人民政府七家单位联合起来多次发拆迁公告，强迫老百姓迁出世代居住的求生之地。这些衙门的理由是我们已经买断了你们的产权。
买断的把戏，把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百姓撵走了，而有钱有势的官员们则住进来了。买断背后的实质是开发商和官方丝丝如扣的苟合。……
好端端的民，无端端的祸
如果按照已经拆迁的居民一万户来算，按平均每户补款五万元计算的话，四年来，就共剥夺了人民的财产达到五亿多元。市民们在信里问到，这五亿多元到哪里去了？如果归还了国家，人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笔巨款却为官商所侵占了！草坝街、南街、中南大厦的好门面就被一些官僚所占有，他们给钱了吗？他们究竟给了多少钱？他们究竟又侵占多少钱？
……好端端的民，好端端的窝，无端端的官给我们降祸。反出高价自己买自己的窝。穷苦的百姓还活不活？我们真不明白，人民养活了他们，人民赋予了他们的权力，他们究竟在干甚么？……
最后的求救
……尊敬的领导，党的十五大精神深入人心。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人民当家作主所基础上，依法治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国家才能长治久安，繁荣昌盛。而治国所依的法，是宪法和法律。国家的一切行政机关都必须依法行政，保障公民权利。难道巴中可以例外吗？……
……尊敬的领导们，我们被拆除的房屋是我们唯一生存的依靠。如果不按国务院七十八号令拆迁安置，将会使我们失去生存。前述情况，我们曾多次向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反映，至今得不到解决。今次，特将书面材料向你们反映，请求派人，最好是前来调查核实，落实处理我们所反映的问题。如果我们反映的问题得不到处理的话，我们将派人去北京，向国务院、全国人大，集体上访反映。……
我随后请这位市民〔听〕谈了一些具体的情况。
含泪的呼吁打不动官僚的铁石心肠
韩：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做甚么工作的吗？
听：我是一个下岗职工啦。
韩：你们厂过去有多少工人？
听：两千多人。
韩：现在厂里还有多少工人上班？
听：现在厂里三十岁以下的上班，三十岁以上的就无职业了。
韩：你现在多大年龄？
听：四十多岁了。
韩：为甚么你下岗？
听：因病吧。
韩：有病和年龄大的都被迫下岗吗？
听：对。
韩：那企业还发你生活费吗？
听：每月发我一百多元生活费吧。
韩：那你家里……
听：三口人啊，孩子读中学，妻子无业。
韩：家里就靠你？
听：就靠门面啊！我祖传下来的门面出租。如果按照国务院房屋拆迁七十八号令，他们把我的房屋拆掉以后，应该按我有多少平方还我多少平方，另外再给我生活补贴费、营业损失费、搬家费等等。我们积极支持配合他们工作，现在他们把我的房子拆掉以后，一分钱不给我，叫我倒给他们拿十几万。我在甚么地方去拿十几万啊？
韩：你觉得" 自由亚洲电台"的广播能为你们改善本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情况起作用吗？
听：会有作用。在今年的二月二十五日，公安机关为了配合官商勾结炒房地产，在无逮捕证、拘留证的情况下，非法抓了四个老百姓，你们广播以后他们就放了。
韩：你觉得现在有法不依，地方官员贪赃枉法的情况会引起甚么后果呢？
听：引起甚么后果？当前我国最主要的就是保安定团结，让人民安居乐业。可咱们的房子拆了五年多了，他们将土地卖给承建商，承建商把房子建好后又不还给咱们百姓。五年多了又不给我们过渡费，损失费也不给。
韩：你现在是呼吁国家主席江泽民能够关注这件事情？
听：对，既然是法制社会，就应该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纠。中国共产党能赢得人民的信任，就是因为它会奉行有错必纠的原则。
韩：你对江泽民主席、中央政府，能过问这件事并能解决这件事，还是有信心的，是吗？
听：有信心。但是既然外国新闻媒体都已经在报导了，为甚么咱们中国的新闻媒体不来调查呢！
韩：你们找过吗？
听：我们不但找过，还已经花了四千多元在中国的新闻媒体上，包括"东方时空"、"焦点访谈"、四川电视台的"经纬时分"。我们还是寄的特快专递。一份挂号信花我们二十多元钱，我们每月的工资才一百三十多元钱。
韩：这些新闻单位，有反应吗？
听：都没有反应。
韩：你觉得其中的原因是甚么？
听：端谁的碗服谁管呗。
韩：中央电视台应该没有端巴中市政府的饭碗，他们为甚么没来呢？
听：他们离我们这儿远隔千山万水，如果它听到了你们的广播，愿意替我们老百姓说话，它会来；不愿意的话，就不知道了。
韩：你觉得我们中国老百姓除了盼中央政府来过问这件事情，过问地方政府制造的这种不公正，盼外界来过问以外，有没有信心自己用法律来保护自己，靠自己建立法制？
听：关於法制问题啊……，比如说中央建设部的房屋拆迁的七十八号令，省政府的五十一号、两百号、一百三十六号，这些文件都说应该给老百姓怎样拆迁，怎样安置，怎样过渡，值多少钱都说得明明白白，我们都能背下来了，但他就不执行！
韩：你们有没有联合起来到法院去起诉？
听：有，我们老百姓组织起来到市政府信访办上访。市长在动员会上说不准我们上访。
韩：这是甚么时候的事？
听：去年。市长在拆迁动员大会上讲的。
韩：除了上访以外，你们有没有运用法律呢？比喻说请律师，写诉状到法院去告呢？
听：请律师？现在我们吃饭都成问题。请律师打官司都要钱啊！
韩：你们那里难道没有一个有良心的律师，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免费为你们作代理吗？
听：良心？现在是金钱社会，有甚么良心啊。
韩：那么作为一个下岗工人，你现在这样公开地谈出这些事情，你不担心安全吗？
听：安全？吃饭都成了问题，还考虑甚么安全。我们全体拆迁户已经组织起来了，到市府上访以后没有正确的答覆，我们又到地委信访办去上访。他说下个礼拜三答覆我们。答覆不了，我们就组织大约一百多人到省政府信访办上访。
在一份巴中市民写於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投诉状里，引用了屈原的一句词："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另外还引用了一句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为老百姓的苦难疾呼的名句："来年日子怎么过，我为人民鼓与呼"。投诉状的结尾则是这么两段话：
……尊敬又尊严的各级父母官以及各界贤达们：上述种种，苦不堪言。人同此心，情同此理。要得公道，打个颠倒，隐恻之心，人皆有之。况乎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的人民公仆？文到此处，笔墨含泪。我们一百零八户拆迁居民，五六百口老幼生命，向上级领导，有关部门讨个说法，而共同浮望父母官为民作主，尽快阅读处理此诉状，阅读处理这份有三百零八人集体签名的百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