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面前的人性变态

2001年09月18日
美国遭到恐怖袭击,上万人在短短一小时内丧生。阿拉法特感到震惊,卡扎非表示痛心,一向以来视美国为头号仇敌的卡斯特罗也谴责针对平民的恐怖主义分子,并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愿意向美国提供救援帮助。可事件发生后在官方控制的网络上看到的大部份中国网上人士的反应却是欢呼雀跃,一副再死多几万人才高兴的架式。

在中青网上有一位写道:美国纽约世贸大楼遭到两架被劫持的客机正面撞击发生大爆炸并倒塌,就像电影一样好精彩!他还欢呼道:世界上的最大的恐怖活动开始了!真是大快人心!还有一位写道:要感谢恐怖主义。在我们平时用正当程序解决不了问题时,恐怖主义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中国的年轻一代对生命的蔑视,让我心头发冷。不过,静下心想想,我们中国普通人的生命和尊严从来没有受到过尊重,我们又怎会觉得他人生命的价值呢?当自己每天毫无尊严的活著,烂命一条不值钱,是死是活没人理没人问的时候,看著其他生命被毁灭的时候又怎会心痛呢。几十年来,我们中国人就是这样被变成了人类中最不幸,最不被尊重,也是最没有自尊的一个族群。

今年8月24日,南宁市工商局市场管理员到农贸市场检查私宰肉,查到某经营户销售的是私宰肉并予以查扣。但这位被查扣的经营户不服,面对一队身著制服的执法人员,他警告说:“谁敢扣就砍死谁!”最后,悲剧终於发生了,一名年轻执法人员死在反抗者的刀下。今年上半年,南宁市在查处私宰肉行动中,共发生57起执法人员被围攻事件,造成23人受伤,1人死亡。

你可以说说,肉贩们反抗也有他们的苦衷。到官方批准的屠宰场批发一头猪要交税8元,摊店每天租金和管理费16元,每天卖一头猪,光税费就24元。按市场价,卖一头猪才赚30元左右,扣除上述24元税费,每天只赚几块钱。要是当天的肉卖不完,就注定亏本。你还可以说,私宰肉和暴力抗法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是政府规定的生猪经营环节造成价格垄断。南宁工商局一些干部就指出,别说为了赚钱,商户们甚至只为不亏本便会不惜铤而走险抗法。

那位肉贩确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才动刀杀人,而且对付的又是臭名昭著的工商执法人员,我们总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吧?虽然官逼民反的环境还在,但逼上梁山的世代毕竟过去了。那些为恐怖分子高声喝采,为9月11日上万个生命被伤害而幸灾乐祸的中国年轻人们,如果你们的兄弟是那位工商局执法人员的话,你会有何感想呢?如果你们的姐妹当时正在世贸大厦或者正在其中一架被劫持的飞机上的话,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让我们睁开眼看看,我们活著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埋没了人性的社会:有人掉进河里,遇溺者上下沉浮命悬一线,但围观者数千,却没人伸手相救,有人甚至问,要我下水给多少钱?还有,看著被弃街头奄奄一息的女婴,来往行人目无表情的就像见到只死猫;救死扶伤的医生以计划生育的国策为依据,便可以亲手掐死已经出世的活生生婴儿;多少次我们看到报导,少女当街被歹徒扒光衣服侮辱,数百人围观却没人敢说一句话;去年在四川,一辆长途汽车撞了人,伤者被压在车轮下,车上乘客竟全部稳坐车内连车都不下,奄奄一息的受伤者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看到的是一个冷酷无情根本不值得留恋的世界;还有,我们不时看到报导,当有人自杀危坐楼顶,楼下围观人群居然喊叫催促自杀者快点儿跳。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在灾难降临到别人头上的时候,我们当中一些被鬼迷心窍者,便带著冷血看客的病态心理可以开心到发狂。对此,有一位在网上写道:当你面对5万名同类的生命在瞬间丧失却无动於衷的时候,你自己要珍重了!另一网友感叹的回应道:一片盐硷地能出产甚么东西呢!

不过,可幸的是中国人在非人教化下并没有全部变成野兽。另一位网友在论坛上写道:尽管这件事离我们很远,但我担心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周围有些被视为另类或异已分子的人,会不会从中受到启发,并在某一个凌晨也发动一次被我们称为“正义”行为呢?

我们为911恐怖袭击中遇难的不同宗教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弟兄姊妹们祈祷,我们更要为那些被野兽化了的中国年轻一代祈祷,我祈求上帝,在地狱的火烧上来之前,让我们悔改!


韩东方2001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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