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化集团下属企业河北省沧州炼油厂於2001年按照中石化总公司减员增效的部署,动员该厂职工协议解除劳动合同,企业3600多名职工中,共有895人签署了自愿解除劳动合同协定。上周六,沧州炼油厂原工会女工部部长跟我介绍了,当初厂里在动员职工的过程中,曾经采取的一些威胁和哄骗的手段,以及后来企业出尔反尔,拒绝履行承诺给予协议解除劳动合同职工同等退休待遇的情况。下面请大家继续收听这名原工会女工部部长跟我的谈话:
工会女工部长:当时那个文件就是宣传总公司的十五期间的减员增效的计画,要求各单位要减员多少,总公司要减百份之20。而且他堵你后路什么像内退啊,工资特别低,下岗200多块钱,那时候就觉得没什么路可走了。你要不买断,你竞争不上,内退的工资说是那社平工资的百份之60,400多块钱,要不下岗就200多块钱,所以这么一算,买断拿的钱稍微多一点,就这样大伙选择买断了。当时觉得应该开一个职代会,应该通一下,反正也有人列了多少条,列了有12条呢,就是要求解决的问题,比如说以后孩子的就业问题啊,或者个人的医疗保险啊,提了这方面的问题。最后是个别谈话的时候有的答应了一点,厂子能办得也就解决了一点,比如说原来厂子家属们都有一个医药费啊,什么劳保啊,最后给一次劳保,什么工作服啊。
韩东方(简称韩):就是这些小问题?
工会女工部长:对,小问题解决了一点,也给答覆了点。反正大事……大伙真看不清后面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咱们下来以后,工资就大幅度的提高了,大伙都后悔透了。
作为工会女工部部长,她本人也是在压力下,不得不选择协议解除劳动合同。
韩:那当初您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同意协解了呢?
工会女工部长:我那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他宣传的力度那么大,你在这儿你要不买就好像赖著企业似的,天天开会,谁谁还没买,谁谁怎么了。我当时是中层干部,我是管计划生育的,计划生育主任,中层干部列上黑名单了,你这岁数大的就上了黑名单了。我们当年是三四十岁,等於是岁数比较大的,天天说今天谁买了,明天谁买了,谁还没买。都这么大岁数了,觉得像赖著似的。
韩:您当初是多大年龄呢?
工会女工部长:我当初是四十五。
韩:四十五怎么算是年纪大?
工会女工部长:我是干部,我应该是55岁退休,差10年就退休,也算是吃亏的,但是我们有个文件,离开干部岗位5年就可以按工龄办退休。
她感慨道,如果当初工会真正履行职责,哪怕只是帮工人把今后的帐算清楚一点,也不会有这么多工人上当受骗。
韩:那当初你们工人不知道怎么算这笔账,没有想到未来,那你们工会没有代表大伙把这笔账算一算吗?
工会女工部长:也没有,工会只是一种形式,我觉得工会也左右不了。反正也开了职代会了,不是大的职代会,就是那种联席会似的,叫了中层干部来通报了一下,其实它不是让你工会决定这个事情能不能办,它只是说上面已经批了,就给你传达一下、通报一下,就算走了这个程序了。
韩:按照《工会法》的规定,工会有责任在这方面给工人提供协助,提供意见啊,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代表职工出面谈判。
工会女工部长:没有谈判。
韩:那比如说,您当初在做工会工作的时候,做工会女工部长的时候,您知不知道工会应该在这方面对工人承担的责任呢?
工会女工部长:我也知道,不过我那时候也不管这一块,职代会联谊会也没有我的名,我也不参加。
韩:所以你们这些当初被要求协议解除合同的职工也没有集体联名去找工会,让工会出面替你们维护权利吗?
工会女工部长:当时好像没有人找。
韩:你们工会主席买断了吗?
工会女工部长:没有,工会主席还是那时候主席,不过工会主席始终不赞成买断。
韩:那他也没有出面反对,,或者代表工人提出要求来?
工会女工部长:没有,他敢吗?他也不敢,行政上厂长书记都那么坚决
韩:那现在回头想一想,如果工会能够按照《工会法》的规定给工人提一些建议,甚至代表工人的话,你们今天是不是……?
工会女工部长:对了,就好多了,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去买断,比如我自己要想干点事,我找企业自动解除劳动合同。我要没事干,我也干不了事,4050的人上哪去找工作去,他也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买断了。
从去年开始,这批职工派出代表多次到北京中石化总公司要求兑现承诺待遇,但却连公司领导人的面都见不到。
工会女工部长:我们开始是找本厂,本厂领导,原来的厂长现在已经不干了。现在换了新领导了,原来的厂长态度特别恶劣,提出什么问题来我也不给你答覆,不给你解决,就说你们是自愿的,他就一点也不承担责任,后来一看没法就去找总公司了,总公司也是……态度也不好。
韩:总公司在哪儿呢?
工会女工部长:北京中石化总公司。
韩:你们到北京去了?
工会女工部长:嗯,到北京去了。
韩:是集体去的,还是派代表?
工会女工部长:没有,去了6个人,派代表。
韩:您自己去了吗?
工会女工部长:我没去。
韩:那最后结果怎么样呢,有什么答覆呢?
工会女工部长:最后找总公司信访办,要求见总经理,这个也不让见。信访办说你们回去吧,就回来了,也没信也没什么的了。
韩:去年什么时候去的呢?
工会女工部长:去年年前吧!
韩:今年春节以前?
工会女工部长:春节以前,后来我们厂换厂领导,厂领导到期了该下台了,总公司来人宣布,我们职工就把宣布的总公司领导就给围起来了。
韩:什么时候?
工会女工部长:就是春节以前,1月20多号,围起来以后,就让他听这些人的意见,他就说给几分钟吧,。完了给了有10多分钟,我们阐述我们的困难啊,要求啊,说得他们都流眼泪了,没想到你们下来以后,生活这么困难,当时他们都有刻的光碟,总公司接见这些人的,说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看你们的材料,给你们一个答覆,回去以后就没信了,到现在也没信。
韩:哪个是个什么人呢,总公司的?
工会女工部长:中石化的一个副总裁,还有一个是人事教育部的,他就是管协解这一块的,就他们定政策。
韩:他们回去以后到现在没有……
工会女工部长:没有信了。
韩:那你们有没有再继续找呢?
工会女工部长:他们又有上北京的,去了也没见到人。
韩:什么时候又去北京了?
工会女工部长:我听说好像前几天,一个是总公司领导没见到,也没见到别的单位的人,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就回来了。
职工们找过律师,先通过诉讼途径争取权益,但当初企业领导在动员会上威胁欺骗的做法没有留下证据,律师也感到为难。最后这名厂原工会女工部部长表示,现在苦於没有领头人,现在只希望於社会关注了。
工会女工部长:我们的第一个材料是去年4月份写的,一年多了。
韩:那现在也没有结果,以后怎么办呢?
工会女工部长:我也没法说咋办,只能我们还写信反映呗!我们现在还在写信,往各处寄。现在新的信访条例下来后,我们也不敢去闹,只能走这个,人家理就理,不理也就拉倒了。原来我们想过请律师打官司,后来一想,你说他欺骗吧,我们没什么证据,不好说,当时宣传的文件有,文件写得也不是那么明确的,当时大会啊,讲话啊都没有,所以告也不太好告。
韩:你们从来没有哪怕是试一下到法院告一下,去起诉当时欺骗行为?
工会女工部长:我们谘询过律师,律师说打一场官司太难了,再一个我们等於是告中石化,中石化单位这么大,影响力这么强,我想不容易告赢。
韩:现在回头看起来,再让您从新选择,回到当初的话……
工会女工部长:肯定百之100不会选择买断了,把我们都害惨了,影响的太多太多了。
韩:那现在大伙除了继续写信没什么办法?
工会女工部长:没什么办法。
韩:那现在还有多少人一块在找呢?
工会女工部长:现在有几十个人吧!
韩:其他人就都不找了?
工会女工部长:也有不找的,反正这个事要是真有领头的,都起来找。现在没人领头了,没办法,现在就呼吁希望社会上重视这个事,才行。
河北沧州炼油厂原工会女工部部长跟我的谈话全部播完了,请听众们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讨论工人权益保障的出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