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直击:打工子弟学校遭遇黑暗一天

2002年03月14日

老师、孩子、眼泪、警察、联防、官员本报记者现场直击--


打工子弟学校遭遇黑暗一天


2001年11月29日,棚棚学校孩子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在北京市丰台区花乡,在北京颇有名气的棚鹏学校昨天被强行取缔,这所由北京师□大学几名理想主义者创办的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和老师遭遇了黑暗的一天。


由於取缔通知在几天前就贴到了学校门口,这些孩子已经预感到学校要遭劫难。昨天下午,孩子们从老师脸上的忧虑似乎已经预知这一天将要来临,学校将有可能消失,因此,从下午4时30分,他们就自发地留守学校,老师怎麽赶也赶不走。


昨天下午17时15分,丰台区、花乡的公安、联防、政府官员100多人来到位於新发地的棚棚学校,对这所学校进行强行取缔。


开始时5名联防队员控制住校长黄鹤,黄鹤质问执法者,“你们凭什麽封我们的学校!请掏出你们的执法证!”联防队员没有出示任何执法凭证, “我们爱棚棚,我们爱棚棚的老师,为什麽封我们的学校?”孩子们哭喊>,一些孩子把准备好的标语贴在教室的玻璃窗上。


执法者闯进教室,当>孩子和老师的面,将课桌、椅子、电视、投影仪等教学设备搬到门外的卡车上。老师们进行阻拦,未果。


老师们不断地对执法者说,“你们也有孩子,即使你们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如果这些孩子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会这样做吗?你们愿意你们的孩子有这样的遭遇吗?”


“你们知道吗,这里好多孩子的理想是想当一名警察,但现在他们一提起警察就说警察是坏人,你们知道吗,他们已经不想当警察了?”一名男老师哭>说。


孩子们回到教室,外面的孩子堵住教室的门,里面的孩子将教室的门关闭,不让联防队员进去搬桌子和椅子,有的孩子甚至从联防队员的手里抢桌椅。孩子的哭声,老师的哭声没有感动这些执法者,面对孩子的眼泪和抗议,取缔照常进行。


到下午5时40分左右,事态一度失控。校长黄鹤和徐晓龙、李庆丰等老师想去夺回教学设备,被联防队员强行制止。


黄鹤见和这些联防队员讲理不起作用,便大声喊,“有没有管事的,你出来,我们可以讲道理。”没有人站出来,当时丰台区花乡一位姓于的乡长就站在旁边。


见教室里的设备被搬走,几十个孩子便堵在学校的门口,老师、孩子、校长站成一堵墙,联防队员、警察、政府官员被堵在院子里面。这些八、九岁,十几岁,还很稚嫩的孩子们哭>说,“你们这些大人为什麽不守法?!你们凭什麽关我们的学校?!我们要上学!”


执法者大声对前来接孩子的家长说,“去公立学校上学,一律免费!”,“我们就在棚棚上学,我们爱这里的老师!”孩子们哭>回应,“我们上不起!别骗我们!”


在双方的僵持中,一些孩子把门外的桌椅又抢回教室里,“谁也不许拿我们的东西,学校是我们的。”


棚棚学校的一名老师拿出相机,“我要将这些丑行记录下来!”没想到刚刚举起相机,立刻被一名执法者抢去,“不许拍照!”


截至到记者发稿时为止,双方仍处在僵持之中。(本报将继续关注此事)。


来源:华夏时报


王德先


棚棚事件:教育现象背后的社会危机


  11月29日对棚棚学校的孩子来说是灰暗的一天。当日下午,在丰台区、花乡公安、联防、政府官员100多人的浩大声势下,他们这所在京打工人员子弟学校被强行取缔,教学设备也被搬走。此事经记者披露后,在网路引起不大不小的波澜,网民在谴责取缔行为的同时,一边倒地对棚棚学校表示同情。但讨论风头一闪即过,舆论支持对事情的解决毫无帮助。孩子们不会考虑什麽道德、法律问题,只是因临近期末考试却被迫停学而>急不已。对他们而言,此事不管最后如何解决,都将是心里长久挥之不去的阴影。

为什麽是棚棚?


对在京打工人员来说,北京从来就不是一个友好的城市。他们几乎包揽了清洁、搬运、建□等最脏最累的劳动,为京城的繁荣与发展起>不可或缺的作用,但还是始终无法作为一个整体被城里人接受,并被目为混乱与犯罪的根源。城里人为便於管理,维护治安,把打工人员分为ABC>类。C类可以随时遣送,一有风吹草动,拉上车就走,没有任何道理好讲。这种风吹草动,除例行或突击的打击犯罪外,竟也包括大型的运动和庆典。这些共和国的合法公民在国家大庆之时被赶往昌平、或被遣送回乡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无奈造就无赖。当在原籍没有任何出路、而北京又依稀存有一线希望时,他们便表现得死皮赖脸起来,被遣送了可以再来。很多人干脆拖家带口,俨然把这里当作了第二故乡。他们在饱受劳累和歧视的同时,却对孩子的教育不遗馀力。改变命运的希望主要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只要他们前途好就很欣慰了,刚好符合吾国流传千年的传统习惯。但这样也使城里人对付令他们倍感头疼的乡巴佬有了一个屡试不爽的办法:不让他们的孩子上学,他们就永远无法在北京站稳脚跟。


棚棚学校不过是此种方法应用于实际的一个显例。极少数花费昂贵代价入公立学校就读的孩子当然不在整顿之列,他们所交的对打工仔来说宛如天价的插班费、管理费和学费,为他们买得了本应自然拥有的受教育待遇。像棚棚这样的私立打工人员子弟学校,既不能为财政带来收入,又使打工人员坚定在北京立足的决心,当然必欲取缔之而后快。至此棚棚学校被取缔已成必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仅仅是教育问题


英明的地方当政者可能没有想到,这种在他们眼里减少麻烦的政策,却酝酿>后果更严重的社会危机。


先从道德谈起。打工人员子弟学校,也许因条件所限而未经政府明文批准,但它具有天然的道德合法性,既符合古已有之的“尊师重教”、“有教无类”的优良传统,亦体现了社会对弱势群体的终极关怀。今地方当政者以“不符合规定”、“妨害治安、扰乱教学秩序”为名取缔之,又不能对这麽多孩子的学习做出妥善的安置,置他们的未来于不顾,实令天下人为之寒心。


即使从法律层面讲,棚棚学校又一定要取缔麽?未必。棚棚学校因何产生?又何以深受学生、家长欢迎?盖因社会完全忽略了这一群体的存在。这种忽略是否也应担负一定法律上责任?现在有理想主义者自告奋勇地出来承担教育这些孩子的任务,于法于理都应积极地予以扶持,为其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并督促其逐步走上正轨。当政者事前既已忽略,事后又不加督导,只是一纸封条了事,实为对教育法规的莫大藐视。至於取缔学校、查封校产过程中不主动出示证件、不出具查封清单,甚至使个别孩子受伤的行为,使人为之齿冷。


打工人员大多生活劳苦,飘移无定,其子弟也随之饱受磨炼。在孩子们的眼里,社会黑暗面和不公平现象并不鲜见。现在如果连他们受教育的机会都要剥夺,则极有可能在他们心目中种下仇恨社会的种子。若照此下去,不但会毁了他们自己一生,也必是诸多社会问题的根源。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地方政府对棚棚学校的处理手法所反应出来的问题也令人堪舆。碰到觉得棘手的事情,不是坦然地面对,并广泛调研以寻求妥善的解决办法,而仅仅是一封了之,虽然是对外地入京人员,但此恶例一开,难保今后在面对纯粹本地问题时不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政府因此将很难在民众中取得信任。

政府的责任


以治安需要和不合规定为由,对一所艰难办学的打工人员子弟学校予以取缔,取缔之后又不能妥善安置学生,体现的不是办事的果断,而是当地政府的无能和不负责任。北京享受打工人员所提供的服务和劳动成果,于法于德都应承担其子女一定的教育责任。棚棚学校在操作方式上确有不对的地方,但不构成其遭取缔的理由。政府自身不能提供这些孩子的教育服务,对棚棚这样的学校就应积极引导,规□其发展,使之逐渐走上正轨。


法律规定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政府则应切实保证公民享有此种权利。棚棚学校的学生不属京籍,其教育问题涉及不同地方之间的合作与协调,则应由双方筹划妥善解决,而不是把担子搁给群众,还不许群众把它担起来。


申办2008年奥运会的成功加快了北京的国际化步伐。但一个国际化的都市应有与之相称的博大胸襟。北京对外国人的友好尽人皆知,对外地来京人员的苛刻也早已不是秘密。什麽时候能以对外国人同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这些同胞,将是北京的大幸。

转槟榔园文学书院报


吴思锐


2002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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