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19日广播
在石油煤炭等能源行业，尤其是那些行业内的大型企业，在企业开始起步时，曾经有一种叫做家属工的安排，即工人的妻子们组织起来在企业内部做一些服务工作。家属工的安排在这些能源行业的大型企业当中曾经非常普遍，但到了1980年代之后，为了解决大批新毕业学生的就业问题，企业便纷纷成立了服务公司，吸纳失业青年。但是，这些企业安置年轻人就业往往是以牺牲大批家属工的工作机会和福利待遇为代价的。前两个星期，陕西省铜川矿务局一名原家属工跟我谈到，她自己做家属工时不但工作辛苦，而且收入最低时每天只有3毛钱，她还谈到，后来家属工们被企业强迫离开工作岗位，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得到了100元的补偿，其馀大多数人没有任何补偿便被强迫离开，而到了2000年，偶然一次机会大家才发现，原来当初曾有少数一批人秘密转正并享有退休金，其馀大多数人却连最低生活保障都没有。下面请大家继续收听这名家属工跟我的谈话：
家属工：这事明白的时候就是从他们登记那一年，叫所有转了集体工的去登记，这些人才明白过来了。
韩东方(简称韩)：他们都有养老保险待遇？
家属工：哦。
韩：那是2000年？
家属工：哎！2000年，对。都找了，找服务公司问：同样我们都在一个单位干的，而且，我们比他们干的时间长，他们为什麽能转上大集体？我们为什麽不能转？我们一直在这个单位干>，而且，还都没有停，就这样去问他们。
韩：是单个一个个找呢，还是集体联系起来的？
家属工：也有单个去的、也有集体去的。
韩：找完以后单位是怎麽反应呢？
家属工：找完以后，服务公司给大家的答覆就是，现在给你都登记上，把你们每个人写一份你自己的简历，从那一年干的、到那一年停的，登记好了以后我们在给呈报到区里，区里还有一个总服务公司，送到总服务公司，然后，就等□，大概>十天给大家解决，再通知大家。就这样把大家糊弄一下！这时候就开始引起大家的重视了。当时登记，他们就拿出来这>个明杠杠，但是，转大集体这>个明杠杠，根本我们都没有见到这>个明杠杠是啥。
韩：等於有>个条件？
家属工：嗯。
韩：现在知道是什麽条件了？
家属工：现在知道这红头文件的事，事实上我们没有见>这红头文件。
韩：只是有人告诉了你们？
家属工：哎！就是在2002年的元月15号，我们去矿务局找的时候矿务局服务公司的陈经理在会上说的，说：当时文件确实没有公开。他承认这一点。再一个，原来的文件就是这>个明杠扛，他只是拿这个说了一下。到现在这个文件我们是找不到了。
韩：他说的是什麽明杠杠？
家属工：>个明杠杠；一个是城镇户口，一个是>十五岁以下，再一个是初中文化程度以上。可是，他们转的那些人并不是跟这>个明杠杠相符合地。
韩：这个你们都认识大家都知道的？
家属工：陈经理在会上说了这>个明杠杠，我们才确认为确实有这>个明杠杠。但是，在转的时候他们就不一定按这>个明杠杠去执行了。
韩：所以在整个操作过程是怎麽操作的你们都不知道？
家属工：整个操作的过程让我个人来认为他们都是暗箱操作。
韩：都是暗箱操作？
家属工：哎！各矿的人员都觉得不平衡， 都一直在找矿务局。找矿务局那天，其实人还特别多，大概有一、二百人，讲话的时候陈经理在会上他这样说，我们追问嘛，一直要问到他这个转大集体是根据啥条件转的？他才承认了这>个明杠杠。这是02年12月15号。
韩：所以从2000年你们开始明白一直到2002年底才知道原来是有>个杠杠？
家属工：这个矿务局始终都不告诉我们，这是我们上访到市一级，找矿上才跟我们说的。
韩：这段时间在上访过程当中这些经历您能不能说说？
家属工：这个简单的可以跟你说一说？
韩：比如说你们从一开始找是怎样从单个然后慢慢的聚集起来，最后怎麽样有这两千多人的签名？
家属工：这一开始大家找区劳动服务公司，找矿务局领导。他们一开始给大家的回答就是，你们不合格。
韩：不合格？
家属工：哎！就是说，你们没有转就是你们当时不合格转集体的条件。所以大家就说：那你把转集体的条件你拿出来叫大家看嘛，对号入座嘛！哪一个合格、哪一个条件成熟你可以给他，不合乎条件的你把这个给大家说个明白，我们就永远都不再找了，就这样跟领导的。
韩：他们怎麽说呢？
家属工：他始终都不承认现在这个文件找不>了。他不说！
韩：到现在都不说？
家属工：到现在这个文件我们一直追到现在都追查不出来。
韩：就是转正的标准文件？
家属工：哎！对对对。
韩：职工们这个签名是怎麽签成的？
家属工：签名这是从2000年一直到现在，我们前后弄这事都已经五年了。
韩：就是陆陆续续签的名？
家属工：哎！对。谁觉得上访有利的话谁都可以签名，找矿上都要有人组织嘛。
韩：在这整个过程当中你们一直是在本地上访吗？
家属工：这牵扯的面广了，我们也到市里上访，也上访矿务局，也上访陕西省。他们最后就是以没有证据为由说：你们上访没有证据，现在是解决不了。
韩：各级政府都是这麽答覆吗？
家属工：他们都是这样答覆的。
韩：你们到省政府找的是哪？
家属工：到省政府我们找的是信访局。
韩：省政府信访局？
家属工：哎。
韩：他们怎麽说呢？
家属工：到信访局去我记得是02年8月19号那一天，各矿都去了人，去了以后，一到信访局赶紧给你矿务局打电话，矿务局再通知各矿，马上就去人，就把这些人给接回来。但是，19号那天去的时候，矿务局就跟大家说了，你们反映的问题，现在忙>，等>！我们早晨起来去的，我们上午去的，一直等到下午，他们各级领导一商量，商量好了，然后，他就通知说：各矿每一个矿选一个代表，叫这个矿上的代表上去在二楼会议室里头开会。
韩：你们一共去了多少人呢？
家属工：那一回大概有一百多人。
韩：从各个矿去？
家属工：哎！各矿去的。上到楼上以后，我记得是我们矿务局信访处的张五金(译音) 那个时候是处长，他就说：你们是临时工，临时工就是临时工，还有啥可上访的？还有啥可要求生活费的？再一个，省长的口谕不能让乱开口子。
韩：不能让乱开口子？
家属工：就是省长的口谕就是不能乱开口子。这个省长叫程安东。
韩：那个时候的省长？
家属工：哎！程安东 。我给你把这个会议的情况说一下，我们的局长，就是矿务局的局长和信访处的，他们也说了，你们年龄大了，没有必要上访，那个时候转你们是不符合条件的，符合条件的就给你转了。当时他不让代表说话，每个代表都不让说话，就这样说的。
韩：就在那听>？
家属工：哎！开会之前说了，每一个代表都不能说话。就是这样给大家解释的，说是你们不符合条件，年龄都大了，如果你要符合条件的话我相信当时都给你们转了，就是这样说的。然后，由这个信访局的王局长把所有的会议一总结，总结完了......当时我是代表之一，我听了以后......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讲，就听，散会！矿上继续给大家做工作，叫大家回去。就这样强行把大家各矿里用车把大家给拉回来。
韩：就强行拉回来了？
家属工：哎！拉回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那天我非要上去问，连一句话都不让家属说。
韩：那是在省信访局的事？
家属工：哎！省信访局的事。
韩：2002年8月？
家属工：2002年的8月19号。
韩：你们回来了以后这麽样呢？
家属工：就是在8月19号他那样说了以后，我回来了以后，大家都很生气，你既然让我们上访，你让大家把意见发表发表，听一听群众的意见，对不对？
韩：嗯！
家属工：他们不听。到 9月9号，各矿大家都商量，找矿务局不解决问题，咱们还去省上，到那去这回看他怎麽说。结果到 9月9号，那天还特别热，大概去了有五、六十人，>矿去的人比较多一点。在省政府们口一直等了一整天没有人理，谁也不理、谁也不问，等到天黑都八、九点了，降国旗的时候，去了街道的，强行把他们弄到信访局去，信访局在拐弯处，政府的形像没受到多大的影响，就把我们拉到信访局，到那以后，这个时候把区公安处的、区信访上有关人员都请了去，还有各矿的都去了，他们开会又研究、又商量，这就叫各矿选代表，一个矿选一个代表，这次我们就吸取教训，不选代表，个人代表个人，有啥就在这个大厅里跟人说。没办法！王区长拿话筒跟大家说，他说大家也不听，就不听他那一套。最后，没办法，就说先让各矿把各矿的人拉回去。
下周六请大家继续收听这名陕西铜川矿务局家属工跟我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