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无希
据香港南华早报等报导，>峡经济开发公司经理金文兆（译音），从国家>峡建设基金中盗取十二亿元人民币，汇入自己的海外帐户，本人下落不明。
此人何方神圣？不得而知，但是>峡工程中确有一个“中国>峡经济发展总
公司”，总裁名叫荆文超，与“金文兆”几乎完全谐音。此人则是中国经济界又
一“奇才”，原不过是河南省水利系统的一个普通职工，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口
才了得，深得国务院>峡建设委员会付主任李伯宁赏识，进京当官，还是全国劳
动模□、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据说“自廉自洁”，在北京没有一平方米私人住
房，住办公室。他管的这个总公司，原是国务院>峡建设委员会和移民局的下属
公司，后“脱钩”成为“一般”企业，但经营□围包括筹集资金、经济技术开发
合作、房地产、>峡工程建设所需要的设备、物资供应、销售、租贷，进出口商
品、技术贸易和转口贸易，还兼营纺织品、服装、轻化工产品、土畜产品、电子
产品，一句话，除了国家专项经营的商品（武器等）之外，荆文超的公司是什麽
都干。
“金文兆”丑闻爆出，人们有点见怪不怪了，因为中国的贪污丑闻太多，但是从争议极大的>峡工程爆出如此巨额贪污案来，却不同寻常。其实，熟悉内情的人，早已知道>峡不仅在工程上是一个大谎言，是个豆腐渣工程，在财政上也是一个大谎言。请看：
丰都县国土局局长兼征地办公室主任的黄发祥，贪污>峡工程移民安置费、土地出让资金一千五百多万元，被判处死刑；
丰都县国土局工作人员陈芝兰挪用>峡工程移民安置费购买股票，被判处徒
刑15年；万州区移民局出纳员万素梅挪用巨额移民资金进行赌博，被判处徒刑15年；
云阳县新城建设指挥部工作人员集体受贿案；
巴东县贪污焦家湾大桥工程资金，造成大桥垮塌，人员伤亡；该县又贪污公路工程资金，暴雨中新公路坍方滑坡报废；
>峡工程移民“模□县”巫山县，平均每年贪污挪用>峡工程移民安置费>千万元，年轻的巫山“移民县长”蔡军被杀，检察官认为凶手是到县长家抢钱，一个靠工资收入的七品官，为何家中藏富引凶
？
涪陵市被称为是移民安置搞得最好的，市委书记赵甫安的贪污受贿案却轰动全国；
中国葛洲坝集团的>峡实业公司总经理戴兰生，花七亿元从国外进口一堆废铜烂铁；
……
这座大坝底下的贪污案件，不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而是几千百万、几
亿、十几亿的大数字；从涉及的人员来看，有市长、县长、县委书记等中高层干
部，也有一般的办事员；有公司的总裁，也有一般的施工人员。我们所能看到的
，只是冰山的一角，更大的更黑的贪污案件只是还没有被揭露出来而已。金文兆
被公安部门抓起来时，国务院>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和移民局将他担保出来，最后
落个钱流海外，人则下落不明。自从>峡工程批准之后，“>峡”这个招牌就成
了>峡工程的专利，在全国兼并网罗其他公司，境外就有13家子公司，都能享
受国家对>峡工程淹没区的优惠税收政策。这样的大坝，的确“只有在社会主义
制度下才可能建造”（工程可行性论证中是这麽说的），而这样的贪污，只有在
社会主义制度下才可能。
>峡工程为什麽会出现这麽多、这麽大的贪污案件？这些钱从哪里来？贪污
对>峡工程的影响是什麽？本文只从>峡工程本身来寻找回答。
>峡工程的钱太多
工程的造价和经济可行性是>峡工程可行性论证的重点。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在1992年批准>峡工程的动态投资额为157亿元人民币，静态投资额为一
个为571亿元人民币（1990年底价）。经济学家刘国光解释说，动态投资
157亿元，就是指在工程开工时，筹集了157亿元，把它存放到银行，利用
这笔资金和利息，就可以完成>峡工程的建造；静态投资额为571亿元，是不
考虑利息、物价和工资变化的造价。>峡工程的造价包括>大项，移民费用、大
坝和枢纽、输变电工程，可是到了1995年，输变电工程的造价不再计算在>
峡工程造价内，而工程的动态投资额却上升到900多亿；到了1998年，工
程的动态投资额上升到2500亿元；到1999年全国人大政协开会，传出>
峡工程造价6000亿元的消息，说是朱容基追问工程负责人时给予的回答。
到1999年底，>峡工程的实际投资额已经超过500亿元，现在工程一
年的投资额，就接近批准时的全部动态投资额157亿元，而>峡工程投资的最
高峰尚未到来。
这座大坝的造价，在工程批准之后，成倍地上涨，可是批准它的全国人大、
提出兴建提案并负责建设的国务院、成篇累牍地报导>峡工程的新闻界，对此却
不闻不问，似乎造价涨到2500亿，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当时为>峡工程造价
打过包票的经济学家们，这时也不出来解释了，在论证报告上签字的403位专
家学者，皆因此项论证而获得国家科技奖和李鹏特别颁发的、从总理特别基金中
提取的高额奖金。这2500亿元还不包括全部的工程造价，而工程全部投资将
高达6000亿元。>峡工程的造价大幅度地上涨，就给贪污造成最有利的机会
。>峡工程论证中的一个最重要的结论，就是“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好”，
对金文兆、兰代生、黄发祥这些贪污犯来说，当然如此。现在看来这个工程
造价，如果不是当初为了骗取全国人大通过而故意压低的，就是开工之后任意增
加了造价，那麽他们就是有备而来，要来吃“>峡工程”这块唐僧肉的，出现贪
污枉法丑闻，就不足为奇了。
李鹏曾就>峡工程说过：“水轮机一响，黄金万两。”现在水轮机尚未响，
有人早已黄金万两了。如果>峡工程的动态投资额为157亿元，金文兆一人就
拿走12亿元，戴兰生又乱花了7亿元，加上被贪污挪用的移民费5亿元，一共24亿元，占工程造价约六分之一，这个工程还能再进行下去吗？
>峡工程的钱来得太容易
2500亿从哪里来？国家是否有财力支付？国务院>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决定，从每消费一度的电费中，增收1厘作为>峡建设基金，后来又增加到3厘、5厘、7厘，所以>峡工程的钱，是从老百姓的口袋里来的，无论工业用电，农业用电，服务行业用电，最后都取源於每个居民。按每个居民每年平均用电900度计算，每个中国公民，每年为>峡工程“自动”提供资金6.3元钱，全国老百姓一年就是70多亿。也因此，金文兆、
戴兰生、黄发祥贪污的钱，也是每个老百姓多付的电费，是血汗钱。>峡工程的
造价已是全国人大批准时的7倍，极有可能再涨，或变一种新花样来收取，所以
巨额贪污不怕没财源。
另一个资金来源是发行>峡工程债券。经李鹏批准，>峡工程开发总公司可
以在市场上以高利率发行债券，筹集资金，其利息率比国债、铁路债券等都高。
至今已经发行二次债券，一次筹资10亿，一次20亿，马上要发行第>次债券
，数额为30亿。中国利用基金会筹集资金最后上了断头台的人不少，许多地方
出现老百姓聚众索还资金的事。据说>峡工程的债券信誉是AAA级的，李鹏还
多次为>峡工程债券做广告，说他和朱琳都想买几千元>峡工程债券就是买不到
。>峡工程债券，是由>峡建设基金来担保的，而>峡建设基金的钱，又是直接
从中国老百姓的电能消耗中徵收的，因此老百姓买>峡工程债券，实际上是自己
为自己担保。要是>峡工程无法支付债券，就必须由>峡建设基金来支付，>峡
建设基金如果付不出，就只能再委曲一下老百姓。>峡工程债券实际上是以空卖
空。
移民条例为贪污开了大口
>峡库区都是贫困地区，国家从来没有重大项目投入（重庆市除外），十几
个县都是穷县，负债□□。>峡工程移民安置费四百个亿，实行包干，丰都县在
工程上马之前全县73.5万人，人均固定资产只有86元，全县固定资产6300万，这次“移民安置费”一下子拿到几十个亿，哪个不眼红？黄发祥一人贪
污1500万元，就是以前全县固定资产的四分之一。
移民安置费包干办法，湖北和四川两省政府照样画葫芦，把钱按按移民人数
的比例，分给各市县政府，省政府也不干预这钱怎麽用。按>峡工程移民条例所
规定，各市县政府可以将移民安置费，以贷款的形式发放给企业，可以回收，也
可以不回收，就给贪污创造了最好的条件。往往市县政府在回收了贷款之后，就
将这笔钱另作他用了，因为规定不用上缴国库。各市县也可以将移民安置费，以
投资的形式存入银行，用利息（投资的收入）来安置移民，当时有人专门>文说
，>峡工程移民费400亿，以投资利息10%计算，每年利息40亿，按113万移民计算，平均每年每人的利息收入3540元，大大超过农村移民的年收
入水平，但到目前为止，>峡工程淹没区的一部份移民，还有按照这个模式每月
领到这种“利息”。
总之，移民安置费是一大财源，可以生利息，也可以买股票、债券、直接投
资，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贪污挪用，化公为私，丰都县国土局工作人
员陈芝兰就用它来买股票，万州区移民局出纳员王素梅挪干脆拿去直接上了赌桌
，丰都县国土局的黄发祥则用个人借外商名义去搞饭店，所有这些，祸根都在李
鹏签发的>峡工程移民条例。
更大的贪污：进口设备回扣
其实>峡工程还有更大的贪污受贿，只是中央政府不想查，也不敢查。中国
葛洲坝集团的>峡实业公司，花七个亿进口几百辆重型卡车、大型推土机、装载
机和挖掘机，全是七十至八十年代的二手设备，按国际标准早该报废的。这只是
小案一桩。
>峡工程的最主要的机电设备是32台水轮发电机组，其中第一批14台，
第二批12台，最后还有6台。第一批14台，花巨款进口了12台，其馀两台
进口部件在中国组装，也是七十底至八十年代初的技术水平，是技术总体水平比
中国更差的巴西生产的，也是西方工业国家“边缘化”了技术。论证的时候说，
>峡工程所需要的重要机械设备，包括水轮发电机组，都可以国产，邹家华在给
人大代表的报告中也说，主要机电设备可依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国内制造。可是
全国人大批准之后，中国人突然没有能力自己制造水轮发电机组了，只能进口，
采买团也周游了欧洲瑞士、德国、法国，最后买的却是巴西货，技术参数也没有
达到合同要求，这中间有多少人得了多少回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峡工程某
些负责人在海外子女的银行账上，为此增加了多少美元，也许永远是个迷。
是国内的厂家没有这样的技术能力？不是；是国内的厂家订单过多，没有兴
趣来接>峡工程的任务？不是；国内的厂家的订单不足，工人们不得不下岗；是
国内厂家出价太高，在招标中失败？不是，国内的厂家连参加招标的机会都没有
。
贪污对>峡工程有什麽影响
金文兆把12亿元汇入海外私人账号，对>峡工程没有丝毫影响，只要国务
院>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发个文，把>峡基金从每度电7厘增加到8厘，这个窟窿
就可以给堵上了。
黄发祥贪污了1500多万元移民费，也不会影响移民迁移的进行，更不会
影响>峡工程的进行，等到2002年大坝完工，水库里的水涨上来，有这1500多万元移民要迁家挪坟，
没有也得迁家挪坟。>峡移民超过120万，现在
完成了迁移的共22万，移民费用已经花了176亿，还剩下200多亿，要安
置100万移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早已是寅支卯粮。这个大窟窿最后还是要
中国老百姓来填的！
正因为这麽巨额的贪污对>峡工程没有什麽影响，所以这些人才敢这麽放肆
。这些人敢胡作非为的另一个背景就是，他们都是>峡工程的英雄，当初他们“
代表”>峡地区人民，坚决支持>峡工程上马，说了决策者希望听到的话，在决
策过程中立过汗马功劳，现在无非是索取一些回报。丰都县委没有代表丰都老百
姓喊过一次移民的困难，甚至在安置移民的土地容量的关键问题上，这批人为>
峡工程上马两肋插刀，拍胸脯担保，“那些航空照片算什麽玩艺，我土生土长，
还不知道这里的土地情况吗？环境容量是充足的！”因为航空照片分析成果表明
，>峡地区安置移民的土地容量极为有限。>峡工程自1994年开工以来，有12%的移民资金被贪污挪用挤占，除黄发祥等少数几人受到处理之外，大多数
人只要在>讲中讲讲就算是门前清了，不受法律的制裁。
江西省付省长胡长清贪污400万，全国人大付委员长成克杰贪污4000
万，但跟金文兆、代兰生、黄发祥等人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峡决策过程就
没有受到人民的监督，腐败就是必然的，要制止腐败，就需要一个抑制腐败的机
制，这个机制就是民主监督加上法律制裁。
原载《读者周刊》
转自北大>角地2002-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