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外企，大部份人会联想到白领、高薪等，极少有人会把它与童工、无止境的
加班、“拿摩温”、克扣薪水、限制饭量或者说暗无天日等联系起来。但这一切
就出现在上海市闵行区的日本独资企业上海景条针织有限公司。
日前，市劳动监察总队对该公司进行执法检查。一个月前，记者接举报电话，多
次进入看管严密的该厂厂区及其宿舍区，并通过多种方式与该厂十几位工人、中
层管理人员及被辞退人员进行了深入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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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工最小仅14周岁
经过几次外围的观察和了解，记者於7月31日下午来到了该厂位於龙吴路上的宿舍
、食堂。等在门口，看>陆陆续续过来吃饭的工人，记者诧异地以为自己来到了
某所乡村初级中学。因为这些所谓的工人大部份个头都小小的、皮肤黑黑的，脸
上还充满>稚气，其中有些人怎麽看都只有十五六岁，甚至更小。
记者对看门人谎称过来找老乡，并随便编了名字和籍贯，还描绘说个子不高、今
年15岁。看门人问“身份证上叫什麽名字，哪里人？”记者说只知道她原来的名
字。“那就难找了，因为她只有15岁，肯定要造或者借别人的身份证，名字肯定
不对。”看门人确实没有骗记者。
还是借>找老乡的名义，记者与几个工人交上了朋友。其中有个来自河南的孩子
唐力，十足一个正在发育的初中生模样。他告诉记者，他生於1985年10月，初中
还没毕业就在今年春节后来厂打工，目前在毛衫部做烫衣学徒工。小唐的姐姐也
在厂里，比他大两岁，在这个厂已经工作了两年多。
一名曾在该厂工作过、自称对公司内情比较了解的工人告诉记者，这个厂在河南
有个招工点，每当这里缺少工人时，他们就让河南那边补充，有时十来个，有时
二十几个，也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愿意来，不到16岁也可以，因为这些人要求的
工资更低，但前提是自己弄好身份证。
这一点记者也从该厂的两名中层管理人员那里得到了证实。记者本来约好请老乡
喝酒，正好碰上他们。席间，记者表示想介绍自己15岁的表弟来工作，在问了下
“模子大不大”并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们爽快地说，没问题，不过得弄好身份证。
而另一个被工厂辞退的江西女工李霞则透露，她是6年前被招到该厂的，当时是高
一暑假，校方突然说要她们到上海实习，然后就到了这个厂，一直“实习”了5年
，直到去年她实在受不了才跳槽到另一家单位。她说，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是用假
的或是借用别人身份证的，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但肯定很多，比如江西人，大部
分人刚来时都是初中毕业，或者还没有毕业，他们没几个有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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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和薪酬：女工加班到吐血
记者到该厂近十次，每一次都看到工人在加班。
由於厂区看管森严，记者几次都没有进入车间内。最后，□得假称找余经理并不
由分说冲进入了车间。记者首先来到制衣部，那里十分闷热，几十名女工正在忙
>手里的活，记者试探>问其中的一位女工，“星期天怎麽还要加班？”这名女
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说什麽，眼神充满了紧张。记者又来到一名烫衣工前问，
“你一天能烫多少衣服？”她警惕地打量记者一番，然后小声说“二>百件吧”
。接>她又说，“每烫一件衣服是>分钱。”“今天是休息日还要加班？”记者故作好奇
地问。这名女工再次看了一下四周说，“任务紧张，我们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
班了，每天晚上要做到11点左右，这不，又有5000多件衣服来了。”
一名来自江西的老工人对记者说，他最长一次加班一直连续工作了近40个小时，
从前一天早上一直到第二天半夜。“因为加班而病倒的人太多了，其中我亲眼看
到一个小姑娘在工作时突然间就喷出一口鲜血，那都是给累的。”
这麽辛苦地加班却从来没有一分钱的加班工资，累倒了、病倒了也全靠自己，但
如果生意清淡停工停料则要克扣工人工资。据这位老工人介绍，厂里工人的工资
有计时的也有计件的，还有固定的，从200－900元不等，平均为400多元。然而每
个工人每个月只能领到工资的一半，其馀的要到年底才能拿到，到时还要被扣除
这样或者那样，少则几百元，多则上千元，而且还要等到大年前的二十八或者二
十九才发到手，连回家过年都来不及。就是每个月发的一半工资也从来就没有准
时过，去年甚至有六七个月没有发工资。
那些学徒工就更惨了，他们的工资只有正式工人的一半。河南小伙子唐力告诉记
者，他每月的工资是200多元，扣除一半后每月实际只能领到1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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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宿：半年腰围缩>寸
打工者的食宿条件之差也令记者深为震惊。一名安徽工人告诉记者说，在这个厂
里工作，虽说一日>餐都是包下的，但是这些伙食如同猪食，早上一碗薄粥汤，
中午四两米饭外加一点蔬菜，而到了晚上仍然是四两米饭和一些蔬菜，根本没有
一点荤菜。他称今年已经有5个多月没有看见荤腥了。
8月15日早上，记者乘>看门人不注意，溜进了食堂，只见20多名女工正在吃早饭
，那情景可能用“喝早饭”更贴切点，因为那稀饭简直连薄汤都不如。记者试探
>问她们是不是每天都喝这样的稀饭，回答是天天如此。一名工人还告诉说：“喝
这样的稀饭根本顶不到中午，肚子早就空了。”“那麽没有馒头一类的早点吗？”工人
们一致回答说：“从来就没有过。”
第二天晚上，记者又来到这里，看门人用警惕的眼光打量>记者。为了不引起他
的怀疑，记者佯装是买内销服装的商人。此时几十名工人正在吃晚饭，他们的饭
碗里只有些咸菜、茄子之类的蔬菜，另外还有一碗没有油花犹如清水般的冬瓜汤。
虽然厂里说一日>餐由厂里承担，但是休息日或者没有活干的时候，工人就不能
在厂里食堂吃饭。如果一定要吃就要在工资中扣钱：早餐毛，中午3元，晚上2元
。就连打水也是凭票供应，每天只能用一瓶，用多了要自己另外掏钱。
记者几次想进入这些打工者的宿舍，但看门人死活不肯，他说有事情只能在食堂
里谈。记者后来从一个被该厂辞退的看门人那里了解到，这是老板特意关照的，
名为防止失窃实怕外人看到内部。他透露，20多平方米的房间内，摆了10几张床
，而且都是上下铺，能放床的地方全部放满，没有一点空的余地。宿舍内十分闷
热，里面没有电风扇，每到夏天那些打工者都是苦不堪言。
也正是因为厂里的食宿条件太差，所以这些收入并不高的打工者宁愿到附近租房
子住，自己下面条吃。一位河南的工人说，刚来那阵子，他的体重从130多斤猛跌
到110斤，腰围缩小了>寸，搬到外面后才有所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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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提意见让谁滚蛋
据工人们介绍，这个工厂虽然是日本独资企业，但是日本老板很少过来，日方管
理人员也不多，大权都在总经理手里，厂里的上层管理人员大部份都是她的亲戚
，他们在厂里飞扬跋扈，尤其要欺负学徒工、童工。工人们在背后都称他们为“
拿摩温”。
总经理的公公成天在厂里转悠，什麽事都爱管。一名河南工人对记者说，有一次
厂里加通宵夜班，半夜里食堂给每人送来两个馒头，正巧给让他看见，他立即训
斥食堂人员说，加班每人一个馒头就够了，为什麽要给他们两个。说>就把馒头
收掉了一半。
还有一次，工人们加班，他们只是让食堂送了>桶薄粥汤，而且没有任何干点心
和小菜，然而工人却还要加班八九个小时。
另有一次，一名工人在下班后，利用熨斗的余热烫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刚好被总
经理的公公看见，他不仅扣罚了他50元的工资，而且还将裤子没收。
据工人反映，厂方还利用务工证、暂住证等名目盘剥工人的钱财。一个江西工人
称厂里要他交50元钱办务工证，但等了>年也没拿到，最后他去问，厂方就拿给
他一张已经离厂女工的务工证，改改名字、性别和日期了事。另外，厂里每个月
都在工资里面扣15元钱的暂住费，但是他们发现作为缴费凭证的派出所贴花每年
总要少掉一大半。
相比而言，那些年纪更小的学徒工就更受欺负了。有一次毛衫部加班，晚上发点
心，他们给老工人发两包方便面（非常便宜的那种），而给那些学徒工只有一包
，但是那些学徒同样也要干那麽长时间，干那麽多活。
这麽多问题，工人们就不会向上反映？在食堂里，记者曾以此询问那些女工，她
们说反映有什麽用，管理财务和食堂的分别是总经理的大姑和小姑，她想让工人
吃什麽就吃什麽，如果提意见那麽早晚滚蛋。据说，有一次，一名工人实在忍受
不住，与总经理交涉，哪里知道她竟然说，你不满意可以马上离开，我们又不是
招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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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华岳论坛2001年8月26日
编辑：赵师谊
来源：青年报作者（:刘永钢，朱良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