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冒雨徒步,四十里走了近十小时,三顿没吃露宿街头,昌平区兴寿镇一群农民工以这种近似“长征”式的艰苦,赶到昌平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讨说法。
被“押”著一起跋涉的,是招工时承诺“工钱10天一结,每月一清”的包工头。农民工说,“他不愿来,我们一路推著他,甚至抬著他走。”
后来,包工头上医院看伤了,这群农民工无法实现与包工头一起到劳动部门解决欠薪问题的愿望。不过,他们得到了劳动部门“将於近日对材料进行调查”的答复,从中燃起了新的希望。
前天晚上6点半,十来名农民工“押著”包工头,从昌平区兴寿镇徒步往昌平城区赶。近十个小时后,他们不吃不喝连夜冒雨赶路,终於来到昌平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以下简称昌平劳保局)。他们派人看守著包工头,在昌平劳保局门口露宿,准备等天亮了与包工头一起到劳动部门解决欠薪问题。
冒雨推著包工头步行40里
刘双印说,今年7月14日,他和妻子与近40名保定老乡一起,在尹江鸿带领下来到北京昌平兴寿镇,为天鸿日盛装饰工程公司(以下简称天鸿公司)打工,修建一大两小3座骨灰堂,「当时和尹江鸿讲好每天干13个小时,技术工每天45元,零工每天30元,他还说工钱10天一结,每月一清。」
「直到9月15日,我们要回家收庄稼了,他一分钱也没给。而我们也找不到天鸿公司的边经理。」刘双印说,老乡们平均每人被拖欠的工资大约为2000多元。前几天,20多名老乡因等不及,先回老家了,留下的17个农民工开始寻找包工头尹江鸿。
前天下午,农民工们在镇上满大街地转悠,一眼瞥见尹江鸿开著面包车路过,於是把他揪下车。「我们带著尹江鸿,从晚上6点半开始往昌平城区走,晚上下了大雨,我们全身都湿透了。尹江鸿不愿来,我们一路推著他,甚至抬著他走。」这群农民工强调,「但绝对没打他。」
昨天淩晨3时30分许,他们冒雨走了近40里路,终於到了昌平劳保局,并在门口露宿了半宿。他们说,为了防止尹江鸿逃跑,4个人围著尹睡。「没想到,昨天一早他还是跑了。」另一农民工刘光华说,早晨6点半,同伴都被冻醒了,尹江鸿要上厕所,自己和其他3人跟著,但尹一出厕所撒腿就跑,都没追上。
不久,从兴寿镇赶来的另外几个农民工碰到了尹江鸿,把他拦住。尹江鸿半路上摔了个跟头,把嘴摔破了,坐在地上不愿再去昌平劳保局,农民工原地看著他。后来尹江鸿打电话叫了人来,两人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走了。农民工们已精疲力尽,无力追赶,看著他从眼皮底下跑掉。
经员警协调包工头当众写下欠条
昨天早上8时许,昌平劳保局一开门办公,这群农民工立即进去投诉,但没获受理。后来,该局执法科白姓工作人员向记者解释说,劳动部门不受理个人之间的债务纠纷。根据这些民工投诉的情况不在劳动部门受理范围内,因此当时建议农民工一是要拿到尹的欠条,二是到法院起诉。
昨日上午11时许,十五六名民工仍守在劳保局门口,「我们大部分人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已经三顿没吃饭了,我们只想要点儿钱回家。」一名年约50岁的农民工当场痛哭起来:「每天干13个小时的活,就算下雨也照样干,图的什么?」
大约过了半小时,几个农民工突然横穿马路,抓住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并大声喊:「他就是尹江鸿的弟弟,是来探听情况的。」双方发生拉扯时,一把带套的匕首突然从小伙子怀里掉在地上。刘双印一边说,一边把匕首递到小伙子手里,凑上胸膛:「你把我们都扎死!」小伙子后来解释,自己是尹江鸿的弟弟,名叫尹江华,带匕首只是为防身。
随后,在尹江华的指引下,农民工们在昌平区医院大厅里找到了尹江鸿。
中午12时许,记者拨打110报警,员警赶来调查事件经过,并做协调工作。下午1时许,尹江鸿在员警面前写下欠条,还当场承诺3天内支付。
农民工夫妇当众哭诉欠薪之苦
不久,尹江鸿诊治完毕,在员警陪同下走出门诊大厅。几名农民工正坐在医院门外花坛上,默默地等待员警“给个说法”。其中一名中年妇女立刻冲上前痛哭起来,眼泪打湿了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丈夫刘双印在旁哽咽著劝说,身旁的几名同乡也禁不住流下泪水。
刘双印的哽咽变成了哭诉。他说,父母年纪都大了,而且双双瘫痪在床,夫妻俩抛下还在上初中的女儿,一起到昌平打工,就是听信了尹江鸿的许诺:「承包方给不了工钱,我给!」结果现在工资拿不到,老人无法看病,孩子没钱上学。
刘双印夫妻哭得浑身瘫软,旁边的同乡谁也劝不住,只能在旁边扶著。
昌平劳保局称将调查此事
昨天下午2时许,农民工们到昌平区建设工作委员会管理科投诉,他们被告知“此事归劳保局管”。昌平区建委的工作人员向农民工出示了一份档,今年5月北京市政府下发的《关於研究清理拖欠建设工程款有关问题的会议纪要》,上称:「市建委主要负责清理拖欠工程款,市劳动保障局主要负责清理拖欠农民工工资。」
昨天下午3时许,农民工们再次到昌平区劳保局,在执法科填了有关表格并提交了书面投诉材料。该科室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将对材料进行调查,会认真关注此事。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其他民工,听到已获受理的消息,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这就有希望了!」一个年轻民工说。「也别抱多大希望。」一个40多岁的农民工介面。好几个民工叹了口气。他们准备照原路步行,返回兴寿镇的工地住处。
各方说法
包工头称拖欠缘于发包方没付钱
工程承建方称与劳资纠纷无关系;发包方称工钱给了大部分;包工头说没拿到钱
昨日下午2时许,在昌平兴寿镇南1公里左右的一座矮山上,记者看到了3座还搭著脚手架的平房,农民工称这就是未完工的骨灰堂。一看守工地的工人称,他属於「北京天鸿日盛装饰工程公司」,该公司是骨灰堂工程的乙方即承建方,甲方是昌平北七家镇政府。他说该工程还有几处围墙没建好,前天停工,而民工一直在讨要工资。
北七家镇政府负责该工程的刘先生称,骨灰堂的承建资金由镇政府支付,但因镇政府资金短缺将该工程承包给天鸿日盛装饰工程公司。双方商定,各项费用包括工人工资由该公司先行垫付,待该工程交工验收后,北七家镇政府再与该公司结算。刘先生表示,工人工资的事与北七家镇政府无关。
天鸿公司边经理在电话中称,该公司与北七家镇政府商定骨灰堂工程由该公司先垫付资金,包括工人工资,但双方没签合同,也未与工头尹江鸿签合同,几方都是口头约定。边经理称,工程未完,但该公司已给了尹江鸿约两万元工钱,前天又答应给尹江鸿1万元,让他先给农民工发一部分,剩余部分以后再结算,「他们的工资经计算,总数是35700元,我公司已支付2万,再加1万,等於支付了大部分,但尹不同意,死活要2万。」边经理称,他理解农民工的难处,愿意和工头尹江鸿再商谈解决。
昨天,尹江鸿接受采访时称,此次事件因工资纠纷引发。他坚称,边经理没给工钱,故其只能拖欠农民工。
讨薪经历
8月10日
包工头承诺“工资一月一清”的日子,农民工向包工头讨薪,对方称“没钱”。之后,农民工向当地派出所和当地政府反映情况,未果。
9月10日
累计两个月的工资未正常发放,农民工再次讨薪,包工头仍称“没钱”。
9月16日晚6时半
农民工将包工头“控制”,连夜将其连拉带抬冒雨徒步近40里路,次日淩晨3时许赶至昌平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欲通过政府职能部门解决欠薪问题。
9月17日早上8时许
农民工向昌平劳保局投诉,但未获受理,原因是“此属私人劳资纠纷,要找建委”。
当天下午2时许
农民工找到昌平区建委,对方称“这事应由劳动部门管”。
当天下午3时许
农民工再次来到昌平劳保局,再次提交书面投诉材料。执法科工作人员表示,将於近日对材料进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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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京报
2004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