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失业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众所周知，现在我们国家的失业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但这一问题到底严重到甚麽程度，它到底影响到哪一部份社会人群？对我们的社会发生了甚麽样的毒性作用？
这是一位正在学校就读的大学生〔学〕和我的一番对话。
失业工人何止千万！
韩：你是怎麽对工人问题感兴趣呢？
学：企业改革，下岗工人的数字相当大。官方的报纸数字，失业职工达到一千万。我们身边感觉到的压力好像不只一千多万。我们将来就业会受到竞争，所以就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我们就读的城市有一家大的单位。重组之后差不多有一半人下岗，每个月发一些生活补贴，然后他们都出来搞些小摊贩，搞得市场很混乱。而且他们下岗工人出来有一些优惠，我们就感到就业方面的压力更加大了。
韩：那你觉得政府给下岗工人优惠政策，让他们去做小买卖，好还是不好？
学：有好也有坏。好的是，起码大家在生活上有一定的保障，坏的方面是可能带来一定的混乱和不是公平竞争。下岗职工，像摊位的费用，可能会减免。如果不是下岗的话，就没有享受优惠的了。还有其他方面，都显得不是很公平。
韩：你认为，如果给下岗工人优惠政策去做买卖的话，对现有的商贩会造成压力，形成不公平竞争？
学：对。还有对将来要就业的学生，也形成一定的压力，各方面都有压力。
韩：可是，下岗职工做生意，政府给他们优惠，只会对现在已经在经营的商贩构成一定的压力，对你们这些在读的大学生以后的就业会有甚麽压力呢？你们将来不一定是做小商贩啊？
学：我是举个例子。我们这个会计专业当中也有人下岗的。下岗以后也会找工作。就业岗位是一定的，很多人去竞争一个职业岗位，这就比以前的威胁大一些了。
韩：你谈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下岗职工做买卖会对现有的商贩造成压力；另外一个是，你们大学生对今后总体的就业前景不乐观，所以你们开始担心。
学：对。每个行业都有下岗的。今年，98年的毕业生就全国来说，是历史上分配最困难的。这是官方通过统计数字得出来的结论。
韩：面对这种情况，你们有甚麽打算吗？
学：我们也没有甚麽对策。只能优化自己，提高自己的水平，适应这个社会，寻找自己的岗位。只能这样子。在中国搞市场经济也是必然的，是大势所趋，我们只能适应这个政策。
韩：在你看来，失业问题已经导致了哪些看得见的社会后果？
学：最大的一个是社会治安，就是犯罪问题。我们这里长江水灾，很多地方已经是无法恢复生产了。特别是一年半载之内，无法恢复生产的农民肯定会向城市涌进。本来下岗的人就多，然后受灾地区的工人农民涌向没受灾的地区，那麽，社会治安的问题就会更严重一些。
韩：你有没有甚麽例子可以显示下岗工人、失业工人，或者是到城市里来找工作的工人为生活所迫而走上了犯罪道路呢？
学：我放暑假回去，正好并上开宣判大会，其中就有两个是外来民工，一个是河南的。法官问他，为甚麽要偷东西呢？他说，我没饭吃了。另外一个是湖南的。问他为甚麽要偷东西？他说，我没有钱回家了。另外，我们读书的这个城市，有很多来自农村的妇女，提>凳子，拿>擦皮鞋的工具在街上走，帮人家擦皮鞋。很多。
创造就业机会是政府责任
韩：你们希望政府多做些甚麽来改善就业环境呢？
学：只能是不断地发展经济，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韩：政府应该在哪方面，做甚麽样的工作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你和同学们有没有看到，哪些行业有可能有更多的公共投资，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学：今年只能在基础建设方面投资，像甚麽高速公路啊、铁路啊，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可能见效也比较快。有资金的省和地区，都已经启动了。
韩：回顾过去十几年的改革开放。在这十几年中，在基建，在各个行业，政府都没少往里面投钱。但现在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行业不景气。有经济大环境不好的问题，但也有投资和投资管理不善的严重问题。在这方面，你们有甚麽想法？
学：中共官方的上层也认识到这一点，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但，下面就不执行。地方主义呀。上面也不可能管得太多，所以很多东西就歪曲了，见效不是很大。但以后换掉一批思想比较适合市场经济，比较为大家>想的管理阶层上来，就能见到收效。
维护权利要靠自己
韩：你们将来毕业以后，一般来说，想到甚麽样的企业，到哪个部门去工作呢？
学：有些同学希望到国有单位，不过有很大部份同学也可以接受到私营单位。去打工，就不是铁饭碗了。现在有相当的一部份人可以接受这个观念了。
韩：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现在私营企业和>资企业里，工人普遍的福利待遇非常差。老板拒绝付依法该付的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还有超时工作不付足加班费。你们有没有想到，今天工人面临的这种局面，将来有一天会落到你们头上？
学：肯定会的。我们这里有个小厂，一千人左右，毛纺织业的。外销的多一些。后来受金融危机的影响，销路不好，效益不好，工人的工资发不出。香港老板将外地民工的工资发了叫他们回去。本地的工人，工资开始不发，后来想发没钱发。工人就到市劳动局去请愿，有一百多人。有>次。一次在劳动局，一次在市政府，另一次我就不知道，我看到的就是两次。哪是七月份，正好我放假回去。解决的结果我不是很清楚。我放假一个多月，回校时还没有结果。
韩：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一旦到这样的企业工作，你们怎样避免自己的权利被侵犯，怎样保护自己？
学：只能靠大环境。就是你个人要维护自己的权利，私人企业、>资企业的老板根本就不会理你的，你怎麽争取也得不到。
韩：你指的大环境是甚麽？
学：比如说在中国建立某种法律机制，对老板进行约束。有这个大环境，再加上如果工人有按法律维护自己权利的愿望，我们肯定会一起起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不然，你再起来，也只是徒劳的。
韩：其实我们国家现在已经有了劳动法，可现在的情况是，有法律没有执行。将来你们要是在企业工作，面对同样问题，你们会怎麽办？
学：只能呼吁受到危害的工人和我们一起，维护自己的权利。要靠自己。当老板的和官方多少都有联系，不能太依赖官方。你是个人，他是老板，你斗不过。只能是大家的力量才能维护和争取自己的权利，我是这样认为的。
韩：面临这样的失业压力，你觉得政府的工作怎麽才能做得好一点呢？
学：阻碍改革的还是下面的基层干部。如果下面基层干部的素质真正能够提高，真正为工人>想，根据法律采取措施，效果会得到很大的改观。
韩：这与八九年反贪污反腐败的时候情况不一样了。那个时候要求的是打老虎。现在你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老虎，而是老鼠？
学：对我们这一代的大学生来说，你们当时发生的事情，我们只了解一点。但现在，基层干部是最大的阻力。这需要一种比较合理的选举制度。领导犯了错误，我们有权利把他赶下来，换上一个经过选举的领导上去。
韩：也就是说，如果中央政府在政策上法律上，允许老百姓组织起来，打击贪官污吏，监督基层干部，那麽，我们是可以共同把这些贪官污吏治住的。
学：对。现在我们这个城市反贪留名电话举报，这就更容易得到更确切的和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腐败，领导无方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