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因拖欠工资而引起的劳资纠纷迅速增加。为此,合肥《新安晚报》派出记者,陪同部份打工者一起讨工资,并记录下了部份场景。
"合同" 是本糊涂账
时间:1月14日下午
地点:肥西县桃花镇
在肥西县桃花镇柏堰建材厂,偌大的厂区内空空荡荡,地上散落著一些曾经用来盖砖坯的石棉瓦和草席。在一排简陋的 "工棚" 前,刚刚下班的工人正围在一起打牌。
一个年轻人告诉记者,去年春节刚过,他们就被同乡张某 "招聘" 到这里上班,最多的时候有近60人。由於老不发工钱,且剩下的活不多,许多人便回家了,现在还剩20多人。
在民工的指点下,记者找到 "老板" 张某。他说,去年初,他和柏堰建材厂的租赁人李某签订了劳动承包协议,由他组织工人,负责建材厂半成品、成品车间的劳务。"到现在合同快履行完了,李老板还不给钱。找他要,就让我拉点砖去卖,只够工人的生活费。"
傍晚,记者直接找到了李某,李某似乎早有准备:"现在厂里生产还没停,他们还没有履行完合同,生产工具等没法清点,账自然算不清。" 至於欠张某多少钱,"大约两三万元,其它该给的工钱都给了钱或砖头。"
据两人签字的 "劳务承包协议书"规定:"乙方(张某等)工资每月10-15日结算,20日发放。如果当月红砖积压,甲方(李某)可以用红砖当月销售价格抵给乙方作工资。"
该 "合同" 中还赫然列著这样的条款:"在生产过程中,因机械、电线、电器设备或房倒、失火和小孩掉井等其它原因造成受伤和死亡事故,一切损失全部有乙方承担,甲方概不承担一切费用。"
"哪个来我都能摆平"
时间:1月15日下午
地点:合肥郊区王大郢
去年 [2001年] 12月20日,江苏盐城农村的孙文举来到位於合肥郊区王大郢的一家食品责任有限公司打工,但是,每天10多个小时的工作量令人难以承受,老孙决定辞职回家过年。不料,他的老板就是不愿意结算工资。
1月15日下午,记者扮作老孙的老乡,跟随他和另两位工友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讨工资。老孙战战兢兢地表示想要20多天来的工钱,老板当即把脸一沉,说:"现在没有钱!" 而就在他的办公桌上,一个订书机下面压著厚厚一叠面值百元的钞票。
老板还说:春节期间正是食品销售的旺季,厂里的工人 "一个都不能少","除非你干到正月十五,否则一分钱没有!"
老孙问:"那我这20多天就算白干了?"
老板说:"你这是试用见习期,没有工钱。"
记者不禁插话:"试用见习期不给工资是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试用期7天不发工资。"
这时,另一名要工钱的民工高某忍不住说:"我都在这里干了4个月,不是照样没给工钱吗?" 这名来自肥东的高某说,去年10月,他的孩子生病,想从老板欠他的1000多元工资中借800元救急,结果仅借到了400元;十几天后,岳母又生了一场重病,他只好再向老板借钱,却分文未得。直到现在,高某还有几百元钱和身份证放在老板那里做抵押。
高某的诉说使老板恼羞成怒,他拍著桌子上的钱吼道:"我这里有的是钱,你们过来拿呀。" 这时,身后的铁门被重重关上。见此情景,记者冷静地说:"你不要乱来,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老板不以为然地回答:"工钱暂时不发抵作押金是我们公司制度,你们来这里上班就要服从。不服,可以向政府部门投诉,找记者也行,哪个来我都能摆平!"
"好像给过钱了"
时间:1月17日
地点:六安市
去年2月和7月,数百名来自四川、湖北的打工者来到六安市某小区工地干活。到去年12月底,大部份楼房基本封顶,按理他们拿了工资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许多打工者至今仍未讨到工资。
1月17日,六安城突然下起鹅毛大雪。记者来到寒冷潮湿的工棚,看到55岁的朱大华因感冒无钱买药吃,正躺在破旧的床上发愁。他说,他和儿子一起来六安干活,辛辛苦苦挣了四五千元,现在却怎么也拿不到,"真不知道年该怎么过"。
记者设法用电话联系到了工班长尹克荣。尹告诉记者,老板说工程一级承包商 "某建二局" 没给他们钱,他们现在只好天天去催二级承建商和 "某建二局",但至今仍没有确切消息。
记者随他们一起找到二级承建商、一名姓孙的老板,他面露难色地对记者说,不是自己不给钱,而是上级承建商 "某建二局" 还拖欠著他近一大半工钱。记者又与一四川打工者找到 "某建二局" 办公室。一名中年工作人员说,经理开会去了,其它的事不知道。记者又来到小区开发商的售楼部门前,一位姓李的工作人员却说,"好像给过钱了"。
包工头躲得无影无踪
时间:1月19日
地点:巢湖市居巢区
去年2月,一群来自河南驻马店和安徽临泉的农民,被一姓马的包工头以 "每月七八百元收入" 的承诺带到巢湖市居巢区一窑厂,至今打工已1年,但没拿到一分工钱。眼下不要说回家过年,就连吃饱肚子都困难。
1月19日清晨,在窑厂北边一破败不堪的工棚内,记者见到了这帮民工。其中一名叫张莉莉的河南打工妹怀抱著6个月大的婴儿,流著泪说:"为了帮丈夫讨工钱,去年8月我刚分娩不久,就带著婴儿从家乡赶来。现在吃了上顿愁下顿,奶水不足,孩子常饿得哇哇大哭。"
约9时许,他们同往常一样上门去讨工资。记者跟著他们来到了包工头马某的住处,却发现房门紧锁,玻璃窗户也被从里面遮得严严实实。民工们使劲敲了一会门,里面一点反应没有。一民工说:"最近这两个月,他经常是天一亮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每次堵住他,他都说在设法搞钱。" 记者和民工无奈地守在附近,但一直等到下午,始终不见马某踪影。
临近傍晚,记者踏上归途,途中突然接到马某的来电,他说自己躲著打工者,不是不给钱,而是窑厂拖欠,他也没办法。
《人民日报 . 华东新闻》
2002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