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因讨薪冤死 浙江东阳掀起欠薪排查风暴

2003年07月21日
记者王雷7月18日上午10时许,东阳市不少部门和乡镇的“一把手”突然接到通知,参加当天下午市里召开的东阳市企业劳动工资工作紧急会议。

下午2:30,会议准时开始。不少官员发现,坐在主席台上的市长陈丰伟神情格外凝重。

会议的中心议题是:解决企业职工工资拖欠问题。在听取了劳动局局长的汇报后,陈市长最后发言说:“确实有个别黑心的老板在拖欠工资,打工者辛辛苦苦赚到的血汗钱都拿不到,打工者好苦、真苦……”会场一片静穆。事后有人私下议论:要是打工者听到这番话,都会感动得掉眼泪。

据知情者透露,此次会议前,一名打工妹之死惊动了市长。而在陈市长的这番动情之言后,东阳旋即掀起了一场欠薪大排查风暴。

*魏云燕之死*

死去的打工妹名叫魏云燕,24岁,安徽省泗县人。今年4月,魏被东阳市吴宁镇的永兴服装厂招用。

7月15日晚,魏与厂里发生纠纷,并两次报警。东阳市110和吴宁派出所对此有详细记录:当晚8:29,魏云燕第一次报警,称被同事打了。吴宁派出所的两位民警赶到厂里,了解到魏与另一名女工因一条裤子的品质问题发生口角,随即动起手来。随后,当著民警的面,魏提出厂方拖欠其工资,并称自己不想干了,要结账走人。

当民警调解时,厂方的答覆是:这种小事,厂里自己会解决的,不用公安管了。

民警离开后,魏又立即报警。当晚9:20,魏与吵架女工被110巡逻车送至吴宁派出所。这一次,魏只字不提打架一事,只是反复称“要结清工资,走人”。据在场民警反映,魏当时说话嗓门较大,情绪有些急躁。

事后,派出所民警亲自送魏去厂里,但遭到门卫阻拦。门卫态度蛮横地称,“老板说她已被开除了。”并要她住到外面旅馆去。但魏云燕担心拿不到工资,坚持要住到厂里去。

於是,民警找到服装厂老板任杲升。任当场对民警发脾气:“工资又不是你们派出所管的……”双方交涉40多分钟后,任终於答应魏当晚可在厂里过夜。

接下来的一幕颇为耐人寻味。当晚11:40,东阳110又接到任杲升的报警:“这种扰乱生产秩序的人(指魏云燕),你们公安要管。否则,就是你们不作为。”

无奈之下,吴宁派出所民警只得再次出警。调解之后,民警正告任杲升:今晚一定要对魏云燕的安全负责。

第二天中午12点半,有人见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救护车赶到后,发现魏已死亡。

7月18日,浙江省劳动监察总队一名负责人赶赴东阳调查此事。当晚,老板任杲升被东阳警方刑拘。

截至记者昨晚发稿,魏的尸体解剖尚未有结果。

*死者的工资曾被拖欠*

7月19日,记者来到位於东阳汽车北站旁的永兴服装厂。当天因为停电,厂里没有开工,工人们三三两两在闲聊、休息。

魏云燕的宿舍在五楼,三张床。另外两张床空无一物。魏的床上堆著杂物。床单下面,露出又黑又脏的棉絮。房间用木板隔成,墙上挂著F4的画像,一个泡沫盒上摆著一面心形的小镜子和一把梳子。

有个女工探头探脑地朝屋里张望,见记者回头看她,“啊”的一声尖叫后仓惶逃离。

“魏云燕死后,同住的人都搬走了,大家路过这间房,都怕得要死。”一位女工小心翼翼地说。

对於魏云燕,工友们的印像是———话不多,做衣服很快,也有些毛。一位女工告诉记者,7月12日,厂里发了5月份的工资,但只有魏云燕和另一名女工没拿到钱。据说,原因是她们旷过几天工。

“魏的身体不好,这事发生后,她的情绪就很躁,总是说自己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一名女工对记者说。

5月份的工资为何7月份才能领到?见记者不解,工人们都笑了,“这儿的厂子都这样,工资要‘压一个月’再发的。”一名男工人解释说。

记者从东阳市劳动监察部门获悉,初步调查表明,永兴服装厂确实拖欠了魏云燕的工资。

据悉,永兴服装厂已不止一次违反《劳动法》———2001年,该厂就曾因拖欠工资案4起受到处理;去年,劳动监察部门还查处该厂使用童工3人,并处以罚款9000元。

对於工资“压一个月”的做法,东阳市劳动管理监察仲裁科科长胡茂革明确表示:违法!他说,根据《劳动法》,企业可以在这个月发放上个月工资,但最迟不能拖到月底。据他介绍,这种隔月发工资现象在东阳为数不少,且主要集中在一些规模较小的个私企业上。

胡永革表示,他们将根据调查情况对永兴厂作出严肃处理,并通报全市,引以为鉴。

*劳资纠纷呈现三大特点*

“可能是受非典的影响,今年东阳的劳资纠纷呈现三大特点:来得早,来得多,来得普遍。”东阳市劳动部门的一位官员对记者说。

有关材料显示,今年1-6月份(在往年属於“淡季”),东阳市劳动部门受理的劳资纠纷案件不少於500起,比去年同期增长35%。并且,拖欠工资的企业,已从往年的服装、木线等行业,扩大到建筑、针织、磁钢等行业。

劳资纠纷案的增多给社会带来了隐患。当地一位镇劳动管理站负责人提起一件事仍心有余悸:不久前,一打工妹前来投诉,工作人员见其神思恍惚。猛然瞧见其袖口隐隐露出刀尖,夺下后一看,是一把一尺来长的砍刀。这名打工妹最后透露:一旦投诉无门,她就打算先杀了老板,然后自杀。

而不少企业则开始抱怨工人难招。一位劳动局干部向记者证实,个别企业甚至缺员高达70%,机床空置现象令人心痛。难怪,在18日的紧急会议上,市长陈丰伟痛斥个别黑心老板,“破坏了东阳的投资环境”,并表示,“这种黑心老板的企业,我们宁可不要。”

“重要性”、“紧迫性”、“形势严峻”———近期,在东阳市的媒体和各类文件中,谈及劳资纠纷问题,这类字眼频频刺激人们的眼球。

据悉,东阳市政府已高度重视此事。7月18日,东阳市政府下发紧急通知,要求各镇乡(街道)近期对辖区内企业进行一次拖欠工资大排查;设立投诉电话,广泛接受投诉举报;对严重拖欠工资的企业、个人进行严肃查处;同时,新闻舆论大力配合,强势跟进。

7月18日-20日,都市快报记者赶赴东阳,与当地的劳动、公安、宣传等部门的负责人进行了广泛接触,并对当地部分企业的欠薪情况进行了深度调查。

东阳部分企业欠薪问题的实质为何?解决之道何在?我们期待著与有关方面共同求解。


转自搜狐 2003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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