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 月14日
从1980年第一家外资企业在中国落脚到今天已经24年了,24年来,外商投资企业在中国各地无视中国法律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但是,中国各地方政府对外资企业越来越普遍的违法行为却熟视无睹。有些地方政府为了自身利益甚至与外商老板勾结起来违法乱纪,其结果不但使中国外资企业一年流失税收>百亿元人民币,而且,在造成这种每年可见损失的同时,更重要的是为中国社会埋下了未来的隐患。其中最令人担□的便是目前大量在外资企业就业的中国工人受到的职业病危害,以及企业拒绝为工人缴纳养老保险等社会保险将为今后社会带来的负担。试想30年、40年后,巨额的职业病医疗费用和大批工人的养老保障费用将成为国家的一项多麽巨大的负担,而这种负担是国家和社会无可回避的责任。前几个星期,我给大家播出了港资金山集团位於广东省惠州市的两家电池厂发生数百工人镉中毒之后,我对中毒工人、工人家属,惠州市劳动局官员、电池厂、以及惠州市两家收治中毒工人的医院所作的采访谈话,今天请大家继续收听有关这一事件的采访谈话。
超霸电池厂一名女工介绍说,去年十一月就有工友因为头晕或身体疼痛陆续自己到医院检查,结果发现体内镉水准严重超标,随后全厂工人便要求检查身体,但厂里却拒绝安排。直到今年5月,在工人多次罢工之后,厂方才给工人们作了血液检查,查出100多名工人体内镉含量严重超标,但是检查的结果却不给工人:
女工:它都是闹得没办法了,因为大家意识到了嘛,就是镉在体内……可能我们……那个东西天天都在接触,有害的嘛,因为镉引起的身体不适,强烈的要求去检查。本来是去年11月份我们就有一个同事就检查出来这样子的情况,我们就要求要求,最后搞到今年5月25号,厂里面没办法了,才一起去省职防院的医生来采血样,检查血镉,5月25号才检查的。
韩东方(简称韩):什麽叫没办法了呢?
女工: 我们罢工呀!就是说我们要求呀,强烈要求呀!因为它不检查,我们自己有很多工人自己自费过去检查出来超标了去找厂里面,一个一个的,这样子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有这麽多人超标!
韩:工人们罢工罢了几天啊?
女工: 罢了两天。罢了两次,一次就是6月,我们检查之后那个结果迟迟不拿出来,我们要求看结果,所以罢了两天工,就发了一张小纸条,连公章什麽的都没有,他就说那是我们的结果。就有了那一张纸条,后来我们就要那个原件嘛,对不对?医院检查出来有原件的嘛,我们要看一下,好像又罢了两天才给我们看到。6月8号时候罢工嘛,要看结果嘛。
韩:6月8号又罢过工?
女工:嗯!对!
韩:那看了结果以后就住院了?
女工:看了结果以后还没有住院,看了结果又说以尿镉为准,还是说以血镉嘛!最后又说以尿镉为准。
韩:以尿镉为准?
女工: 对。
韩:就是说还是不给送医院。
女工:嗯。
这名女工说,要不是工人们集体到市政府请愿,迫使市政府介入,厂里根本不会送工人去医院治疗。
韩:那最后厂里怎麽就决定把你们送到医院了呢?
女工: 是在市政府的协助下,市政府介入了嘛。
韩:当初是什麽因素令到市政府就决定要介入呢?
女工: 因为我们……厂不管嘛,厂里面不管嘛,老是拖,我们就去好多人,就去找市政府,要求市政府给我们做主。市政府迫於看这样子也是很严重的,於是他们就说市政府出面,就把我们全部搞到医院去。
韩:你们去了多少人找市政府啊?
女工: 有几十个人吧,几十个人也是派了几个代表去嘛!就是去跟他们谈,反映这些情况。
她接>说,厂里派出的管理人员还是每天在医院里看管中毒的女工,以防她们跟记者接触。
女工: 我们……我跟你说嘛,我们整个金山集团在惠州来说有>个分厂,我们超霸,还有先进。现在超霸的人在惠州住院的全部出来了,现在先进又去了100多个人,先进就……他们在那里有些人事、文员、高层管理人员在医院里面专门来回这样子巡视,来回巡逻的样子,看有没有什麽可疑的情况。
韩:那等於说你们工人在那里检查治疗时被限制人身自由来了吗?
女工: 现在可以这样说。
韩:那如果你们要想进去看你们的工友,可以看吗?
女工: 去看工友是可以看的,但是如果他觉得你像记者呀,那些什麽人呀他不会让你进去的。
韩:有这麽严重吗?
女工: 是有这麽严重的!是有的。
据7月10日《惠州日报》报导,超霸电池厂对所有出院员工都进行了妥善安置;那麽厂方的妥善安置到底是什麽呢?这位女工接>说:
女工: 我们现在是观察对象嘛,也是说没有好的嘛;没有好的把我们接出院了,他要我们上班嘛,给我们开始休息了>天,后让我们上班。但是我们就说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我们现在压力很大,我们不想上班,我们现在也没有好,医生是说我们现在是观察对象,我们就不上班,但是你要给我们一点生活费,让我们自己调理好一点,心态平衡一下,可能这样抬起来他说的,就按他们说的自然疗法,我们就慢慢的自然疗法喽。但是他们一定要我们上班。我们不上班,我们反正也是(病)没好的,对不对?我们自己慢慢来调养,要求他们发给我们生活费,发给我们一点营养津贴。他们不干的,他们一定要我们上班,他说不上班就没有。
韩:那你们提出来需要休息多长时间啊?
女工: 他都不答应我们休息,我们也没有提出来多少时间。
韩:那你们现在在哪儿住呢?
女工: 我们现在还是在厂里面住。有的在外面租了房子,有的现在还在厂里面住,现在生活都很成问题的,这些人,因为拖了这麽多天了。
韩:那你们生活费有没有啊?
女工: 没有生活费,没有的嘛。
韩:那这个《惠州日报》曾经有一个报导说是,据了解,超霸公司对所有出院员工都进行了妥善安置。你们怎麽看呢?
女工: 他们都是为厂方说话的。我们在这里说,但是,如果是我们之前……我们也要求过的我们也去找过的,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报导,那是还没让我们住院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报导过我们,我们也去找过他们的呀,找过报社的呀,他们没报导的。
韩:现在都闹大了,所以他们……
女工: 现在都闹大了,并且他们对我们完全也是可以说是不合事实的吧,只是说出院了,出院了那里得到了妥善安排呢?根本就没有!
惠州市惠城区工会一名干部在翻查了工会登记册后告诉我,超霸电池厂工会主席叫陈建芬(译音):
韩:这个工厂存不存在一些用工和劳动安全方面的违法现象,你们在维护不平时又没有发现这事啊?
工会干部:都已经有发现了。
韩:那这个厂有工会吗?
工会干部:有啊。
韩:啊?
工会干部:应该有吧。
韩:确切的有没有啊?
工会干部:我翻查看,翻查工会名册。有工会呀,95年建的,工会主席叫陈建芬(译音),主席以外的职务我就不清楚了,我们这个册里她就是主席。
按照这位工会干部给我的电话号码找到陈建芬(译音)。陈建芬(译音)在电话里却让我找政府,并说,她只会向政府提供情况:
陈:你这样子吧,你这个事情你通过政府吧,好吧?我们现在都是市政府帮我们处理这个事情。通过政府你先去找政府吧,好吧?其他情况如果政府要我们提供的,我们就提供给政府,叫他转交给你们。有没有问题?
韩:那你们工会有没有协助这些工人呢?
陈:啊?怎麽会没有协助她们呢?
韩:那这些出院的工人是怎麽安排的呢?
陈:嗯,你这些事情啊,你问市政府那边吧,好不好?
韩:那厂里工作环境有毒危害健康这事工会以前有没有发现呢?
陈:…
韩:喂?
不过,超霸电池厂女工却告诉我,这个陈建芬(译音)其实是厂里的人事部主任,而且在工人们提出要求按照相关法律让工人们休息并发放生活费时,陈建芬(译音)却对工人们说,有本事你到北京去告:
韩: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陈建芬(译音)的人啊?
女工: 认识!她这个人很嚣张的,她对我们很凶的,她是我们人事部的。
韩:她不是工会主席吗?
女工: 她工会主席,她又不会为我们说话。我们刚刚去找她时,她对我们很凶的,并且我们要求厂里给我们个说法的时候,她还要我们去北京告,告到北京去。
韩:什麽叫告到北京去?
女工: 就是如果厂里面不处理的话,我们有可能要上访到北京去嘛,我们就这样说嘛,她说∶那好,你们去,尽管告到北京去,这样子说的。
韩:这陈建芬她在厂里的职务,工人们了解她的职务是什麽呀?
女工: 她就是……(向其他女工询问∶陈建芬(译音)是啥的?) 好像是人事部的主任。
这位女工接>说,当初有工人自费检查后,发现镉超标,也曾经找过陈建芬(译音),但陈却一再推说,要有医生建议才能做检查。并一直以此理由,拒绝给工人做体检。
女工: 厂工会是不会为我们说话的,对不对?它是想拚命的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就是想办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
韩:你说他们厂工会想把这些事情压下来,有什麽表现吗?
女工: 因为我们刚开始时候去找她嘛,就是我们刚开始人不多,自己去检查出来的嘛,人不多,去找她,但是他们对我们态度很不好的。
韩:找谁,你说?
女工:陈建芬(译音)。
韩:找过陈建芬(译音)?
女工: 找过的,我们找过的。
韩:那陈建芬(译音)当初怎麽说呢?
女工: 她就说,这要医生说了算,医生如果说让你住院就住院,就这样子的。我们去找医生的话,医生就是说:厂里面给钱,你送来我是没有异议的。但是,厂里面就推>说医生,他说:医生说建议你住院就住院。
韩:是陈建芬(译音)这样讲?
女工: 嗯,她说:你们去啊!你们去北京去告呀!你们去闹呀!看你们能够搞出什麽名堂来!这样子说的。
她说,她1996年进厂,8年来没见过工会选举,工人们更不知道工会的存在,而在工人们争取身体检查的过程中,这个叫陈建芬的人却是阻拦工人行动最凶的一个:
韩:你们当初知不知道陈建芬(译音)是工会主席啊?
女工: 我们不知道。
韩:不知道啊?
女工: 嗯,不知道。
韩:那你们厂有没有工会,知道吗?
女工: 我们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她都没有跟我们宣布,那些什麽也没有跟我们了解过的。
韩:那你们厂有没有进行过工会选举啊?
女工: 也不知道 (笑)。
韩:你在这厂干了多少年了?
女工: 我干了......我96年进的厂。
韩:现在8年了。
女工: 对。
韩:没有经历过工会选举吗?
女工:没有经历过,应该会像我们,可能就……就算是进行过的话,他也不会通知到我们这些员工的吧!
韩:哦。那在检查当中,最大的阻力是来自哪儿呢?
女工: 厂里面检查的阻力啊?
韩:嗯。
女工: 也可以说就是陈建芬(译音)他们吧!
韩:就是这个叫陈建芬(译音)的?
女工: 嗯。因为我们去检查,自己去检查的,她完全不认账嘛!一直不认账的,她说:你自己检查,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请别人代>检查这样子呢!她就会这样子说。
惠州市总工会一位干部在接受询问时只是表示,只收到了政府卫生局对这一事件的处理报告,工会只是配合政府部门一起处理,而她并不知道工会对此有过任何独立监察和跟进行动:
惠州总工会干部:那个阶段性的处理报告都已经出来了。
韩:都已经出来了?
惠州总工会干部:对呀。
韩:是哪儿的报告啊?
惠州总工会干部:报告是卫生局……这个报告是卫生局出,就是整个过程,整个处理过程都有,你们没有吗?
韩:我是在报纸上看的报导。那我就想了解一下,就是说这个时间揭发以后,工会有没有做一些什麽跟进工作?
惠州总工会干部:有,都是一起去处理的嘛!
韩:就工会来说,从工会的角度,有没有独立的就是说协助工人争取权益、争取赔偿?
惠州总工会干部:这个报告是政府送过来的,我们收到就知道有这件事,是这样子。
韩:那工会以前没出事的时候,对这种企业的劳动安全有没有监察?
惠州总工会干部:这个监察也是要跟部门联系监察到哪个程度。因为我们监察都是>家……一般都是>家联合起来的,>家一齐出动的,是一般是经贸局那里有个安委会嘛,安全局嘛现在啊!
韩:那工会不会独立监察吗?
惠州总工会干部:独立监察这方面做到什麽程度呀?这还不是很清楚。
下周六请大家继续收听有关香港金山集团位於广东省惠州市的两家电池厂工人镉中毒事件的采访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