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先驱导报：锻造平民维权之路

求解平民维权之路 三周内发生了两起自焚事件。 这是个巧合？ 不。没有人会无故将自己的身体投入烈火炼狱。 可是，当平民百姓突然间失去了房子——这一很多人终身为之奋斗的东西时，当他们不知道用什么维护自己的权利时，这似乎成为一种必然。 有关部门说，我们依法办事，这些人提出了过高的要求。 自焚者说，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 谁对谁错？我们无从知晓。但是维护公民权利机制的缺失却是显而易见的。今天，就让我们一同面对社会的拷问，谁来锻造平民维权之路？ 一个自焚者的上访故事 本报特约记者应晴 本报记者陆南 9月22日下午，刚从北京返回家中的吴春娥，接受了《国际先驱导报》记者的采访。 一周前，她丈夫朱正亮在金水桥前的自焚一幕仍刻在她的脑海中。 在此之前，两夫妇为了拆迁问题已经成了“上访老户”。此次从合肥进京同样也是为了此事。 *上访缘由* 朱正亮被拆迁的房屋位於安徽省青阳县临西新村。这个家庭的生活并不富裕，月收入仅700元左右。夫妻俩攒了很长时间的钱，於1998年建成新房。但是两年之后，该房就被列为旧城改造范围。 据一份由青阳县外宣办提供的情况说明介绍，由於朱正亮拒不与拆迁方签定协议，青阳县建设局发出通知，要求朱正亮必须在2002年1月18日前将房屋搬迁拆除完毕，逾期则实行强制拆迁。 果然，2002年1月22日早上，强制拆迁如期而至。 “早上9点多，我家突然多出了100多人，建设局的、拆迁办的、还有很多公安。”吴春娥说，100多人冲进门后，就往她家的家具上贴上了“二00二年元月廿二日封”字样的封条，上面没有任何公章。 “我上去阻拦，就有七八个人把我按住，拉著我的脚往外拖，一直拖到隔壁邻居家门口，有将近一百米，我全身都流血了。”吴春娥回忆，语气透著愤怒。 此后，推土机和大型铲车开上了朱正亮家的房子。“我爸爸妈妈辛辛苦苦一辈子给我造的房子，就这么被毁了。”朱仁杰低著头说， “我妈妈哭得不行了，还休克了十分钟”。 事后，朱仁杰才知道，当父亲看到自己家的房屋已成废墟的那一刻，“急得上跳下跳，要往墙上撞，说自己没活头了”。 据朱仁杰介绍，家里的房子是父母向亲戚借款五六万、总共花费10余万建成的。由於房屋被推时，只有几件旧家具、灶具被拆迁人员搬出，家里的灯具、门窗等物品基本都被碾碎，其中还包括朱正亮祖上传下的7件古董。 “实在太惨了，我们都不忍心啊！”城西村不少村民回忆起1月22日的那一幕，不约而同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们没办法，合法造起来的房子就这样被推了，只好上访。”吴春娥说。 *上访之路* 房屋被推的第二天清晨，朱正亮夫妇就赶赴合肥，开始了持续近两年的上访之路。 “从未到过合肥的我们在热心人的指引下，来到省政府但却无法进去，我们只好用古老的方式敲打著洋铁碗在省政府的大门口喊冤。”吴春娥这样形容自己的首次上访。 通过安徽省政府信访办的介绍信，夫妻俩来到省国土资源厅信访办。1月25日，该厅向青阳县土地管理局下文，督促该局依法处理。怀揣著国土资源局的公函，夫妻俩满怀期望地赶回青阳。 “我爸妈到青阳县信访办，信访办让他们找土地局，土地局又让找建设局，建设局又不理他们。”朱仁杰说，“没办法，我父母只好再去合肥上访。” 2月4日，朱正亮夫妇第二次到合肥上访。据吴春娥回忆，当时安徽省政府接待他们的赵主任给他们留了池州市信访办的电话，让夫妻俩回去找池州市信访办刘主任，并表示此事一定能得到解决；回到池州后，刘主任劝其回青阳找青阳县信访办柯主任；在柯主任的陪同下，夫妻俩又一次来到青阳县建设局，事情仍无结果。 4月1日，去过池州市信访办后，夫妻俩又一次上访合肥。据吴回忆，省信访办的田主任打电话叫来了青阳县有关人员试图当场解决问题，仍无定论。 之后，朱正亮夫妇又在青阳县信访办、建设局等多部门间奔波，均没有结果。 朱正亮夫妇觉得合情合理的要求，池州市有关部门却认为，其提出的“在原宅基地上自拆自建，或拆底层返还底层(门面房)、拆二层返还二层，1比1实行产权调换，菜园地返还菜园地”等要求不符合县政府拆迁安置的有关规定，因此不予支援。 另据朱仁杰介绍，父母不断上访的另一原因是“不公”。他说，在同批拆迁户中，该村另有村民通过关系最终达成了原地拆建的协议，父母觉得不公，才不断上访。 上访期间，青阳县有关部门也曾一度与朱正亮达成协定，根据父母提出的协调方案，选定蓉城镇花园村的宅基地，但后来却又被有关部门推翻，协议始终没有达成。 2002年7月2日，青阳县房屋开发公司开始在朱正亮夫妇的拆迁地基上施工，朱正亮夫妇认为，在未达成协定前，施工并不合理，於是前去交涉。但是，夫妇俩和下班路过该地的吴珍红(吴春娥的妹妹)很快被青阳县公安局认定为妨碍公务，被带至看守所，分别进行治安拘留，由15天到25天不等。 朱仁杰回忆，父亲朱正亮在拘留结束后，经常一个人坐著发呆、流泪，一句话也不说，没心思干活，也不怎么吃东西。而朱仁杰自己，也因为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被迫辍学务工糊口。 於是，上访越发成为一件紧迫的事情。 2002年12月6日，安徽省信访局彭永超主任来青阳就朱正亮上访一事进行现场办公，此后，朱正亮暂时息访。 据青阳县信访局工作人员介绍，从2002年年底起，青阳县政府曾多次就朱正亮户的安置工作召开会议。有关部门经过调查认定“二户拆迁户超标安排宅基地系有关人员工作失误造成，已责成建设部门进行纠正，但朱正亮户要求应予拒绝，只能按照有关规定进行安置”。 直至9月7日，朱正亮户仍不接受青阳县政府的安排意见。9月13日，夫妻俩暗自进京。 *上访几率* 安徽省信访局彭永超主任一行到青阳现场办公后，得出结论：“青阳县在旧城改造、318国道拓宽等徵地、拆迁工作中，是严格按章办事的，手续完备，程式合法，工作细致，涉及到的拆迁户都得到了较合理的补偿和妥善安置，绝大多数拆迁户表示满意和理解”。 青阳县徵迁安置公司经理罗正说，对朱正亮户的拆迁补偿是据县政府规定，按284.91元/平方米进行的，这一补偿标准在同一时期青阳县的房屋拆迁中已属最高水准，而该县目前的农户自建房的造价也为200元/平方米出头，因为农户自建房屋往往可以节省不少人工费用，朱正亮家284.91元/平方米的标准完全可以自建房屋。 但据该村杨姓、江姓和陈姓村民反映，罗正的说法并不属实，目前该县农户自建房的造价在300元/平方米左右，不含装潢费用。“再说，人工也是一种付出，农民的劳力就不要算钱？” 另据2001年9月17日由青阳县房地产开发公司为朱正亮户出具的《房屋拆迁过渡周转房登记表》，位於沿河东岸、建筑面积为80.14平方米的B幢410#，每平方米的重置价格、成本价格和商品价格分别为409.15元、588.24元和647.26元。“给我们的赔偿就说只要200元/平方米，商品房就要400多元/平方米。”自己做著装潢生意的朱仁杰认为，农户自建房再省钱，也不至於相差一半价格。 “除了本身就要拆旧房、建新房的人家，其余在近几年建了新房的人家，一拆迁都要亏几万块钱。”城西村的杨姓村民说，目前他家将要拆迁的房子，与有关单位协商的补偿费约为7万元(288元/平方米，245平方米)，用这笔钱，他要再建同等装潢条件的房屋不太可能，如果他家的房子按规划拆迁，他就将损失几万元。 当地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拆迁户说，青阳县不少拆迁户对拆迁赔偿问题都存有疑义，朱正亮的屡次上访并非偶然。该县曾有135户拆迁户打算运用司法途径维护权益，后在有关部门的劝解工作下，不了了之。 但是，罗正告诉记者，2000年以来，青阳县开始了大规模拆迁，纠纷率仅约为千分之一，除了朱正亮外，其余的拆迁户在拆迁补偿上都妥善解决，因而朱正亮的不断上访主要还在其个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