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十一日，在山西省襄汾县发生严重烟花厂爆炸，官方的统计数字为，造成二十六人死亡，九人受伤。《三联生活周刊》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记者访问了当时身处爆炸现场的女工和遇难者的家属，他们忆述事件经过犹有余悸。此文在揭露中国烟花爆竹制造工厂管理混乱、忽视安全等问题的同时，也提示了在中国安全生产事故背后一些深层的原因。我们可以认为，这次事件是中国众多工业意外中的一例，如果将这些深层原因加以分析，我们更可以认为，这些事件是必然发生的。因此，中国政府实有必要审视现有的职业安全卫生制度。
山西襄汾 “1-11” 花炮厂大爆炸
作者: 黑加仑
l 月 11 日下午 2 时 30 分,山西襄汾县古城镇京安村襄浏花炮厂发生大爆炸。
今年 29 岁的董学霞是襄汾县古城镇福寿村人,一个8 岁男孩的母亲。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正在成品车间里装箱。“起 初是‘沙沙沙'的声音 ,然后‘砰 '一响,就听到爆炸声了!” 2003年3月份进花炮 厂工作的董学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听到爆炸声,本能的反应就是往车间外跑,脸被爆炸物碎片划花了。
“广子大门口的巨型广告牌匾被炸得面目全非,从沟底被爆炸气浪抛出的花炮包装纸铺满了大门南侧的麦田。” 及时赶到现场的襄汾县政府一位负责人回忆说 ,“十余亩面积的厂区己被剧烈的连环爆炸夷为平地,如同遭到强烈炮火轰击的战 场,现场碎砖头、水泥块、钢筋、木头四处散落,滚烫的地面冒著缕缕浓烟。”
襄浏花炮厂位於京安村北部三公里 外的一条土沟内,生产车间、成品库及炸 药库都是沿沟而建的土窑洞。据县政府这位元负责人介绍,发生爆炸的是广区南部的8孔生产用土窑洞。发生爆炸时该厂区正在加班加点紧张生产,其中绝大多数是女工。一直到当天下午 6 时,8孔窑洞中有6孔火势被扑灭,剩余两间窑洞因 火势过大,小型爆炸不断,延缓了搜救工作。
根据襄汾县政府的统计,这次爆炸共造成 25 人死亡,9 人受伤,这些伤亡的工人多是来自南辛店乡和西贾乡的农村妇女。其中,死亡人数最集中的是福寿村,大约有lO人,其中 9 人为女性。如一村的 5 名死者全部是女性,年龄最大的 44 岁, 最小的只有18 岁,5 人中除一人没结婚,剩下 4 人全都做了母亲。
爆炸发生原因众说纷纭,而且有遇难女工的哥哥表示在爆炸发生后不久公安便到达封锁现场,使事件更扑朔迷离。2005年2月7日，“雅虎中国”转载题为“山西襄汾花炮厂爆炸调查，警方收缴私炮令事故升级”的报导（http://cn.news.yahoo.com/050206/346/28sb1.html）；2005年2月28日，中国“大河网”转载一篇题为“被批捕的老板仍指挥销售，晋襄汾花炮厂爆炸调查”的报导（http://news.dahew.com/finance/30007/2005/02/28/2005-02-28_14833_30007.shtml）。两篇报导证实，遇难女工家属的疑惑并非空穴来风。
在襄汾县,关於爆炸究竟是如何引发的有多种说法。县政府一位负责人说,当时有一辆运输花炮的车辆出了问题,有人说看到一箱花炮从一名搬运工手中滑落在地引发爆炸;也有人说引发爆炸的一箱花炮是从运输车辆上掉下来的,但引起爆炸的肯定是这辆运输车。
村民对此有更为详细的解释。死者何海芝的哥哥说: “那辆运输花炮的车是派出所拉过来的,他们没收了个体小作坊的伪劣烟花爆竹然后拉到花炮厂来重新包装,打算以花炮厂的名义再卖出去。不料,货车停在成品车间门口卸货时搬运工会失手把花炮掉在地上引起爆炸。”为了证明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他说,“我们听到爆炸声就赶了过去,从村里到炮厂最多只需要5分钟。可是我们到炮厂的时候,就已经有穿著公安制服的人在那里封锁现场了。花炮厂离县城至少有l5分钟车程,怎么可能这么快?”然而,这种说法没有得到事故调查组的证实。
据当地居民表示,在发生意外之前花炮厂内工作间常常给包装好的礼炮堵塞出入口,令工作环境存在极大危机,致使发生爆炸意外时,有工人是因未能及时逃生窒息至死.而且工厂时常要工人加班,一天要工作十多小时,使他们身心疲惫,引起工人与当地村民的不满.
除了对爆炸的原因提出质疑,村民们也对花炮厂的很多做法不满。何海芝的哥哥说: “她们包装的成晶主要是礼炮,大的一掘有100响,小的也有20到50响,包装完了全堆在窑洞门口等著搬运,仅容一人进出。一旦爆炸,就很容易引起连环爆炸, 同时把逃生的路口给堵了。我妹妹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医生说是因窒息而死的。”
董学霞告诉记者,她每天早上7点钟上班,晚上到9点才能回家,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多个小时。到了春节前,加班更是常事。工钱是计件的,统一到年底发。像她这样的装箱工,装一箱炮挣4-5元,她一天最多能装5箱,一年能挣3000-4000元钱。
虽然辛苦,但是对於像董学霞这样只有小学或初中文化程度,干不了砖厂那种重活的农村女性来说,花炮厂的工作仍然是一个美差。如果没有花炮厂,她们只能在家带孩子,干农活:收完小麦种油葵、花生、玉米,然而,由於肥料费,种粮食挣不了钱,种菜也仅能自给自足。
襄浏花炮厂始建於1989年,当时全国烟花爆竹年销量高达35亿元。它原是一家国有企业,营业执照、烟花爆竹安全生产许可证、爆炸物品储存许可证三证齐 全。后被襄汾县南贾镇农民王炳社承包。在看到湖南、江西火红的花炮市场前景 后,王炳社从湖南花炮生产集中区浏阳请来了专业技术人员一起开工厂。出於安全考 虑,工人多选择不抽烟的女性,以本地人为主。截止到爆炸事故发生前,这个联营性质的集体企业共有职工210人,管理人员30人,年生产烟花l.5万标准箱,礼花弹 1500标准箱,垄断了襄汾县甚至临汾市的花炮市场。
来源: 三联生活周刊 2005 年第 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