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20日广播
前两个星期我给大家播出了一名从山东农村出来找工作的年轻人跟我的谈话。在前面的谈话中他介绍了，过去几年大江南北跑来跑去找工作的经历，以及今年7月在河南郑州火车站被骗到一家黑砖厂的受骗过程，在砖厂的两天里像奴隶一样被强迫劳动的情况，和两天后逃跑的惊险经历。今天请大家继续收听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听众：就是我一直沿>路走，走了大概十多里路，找了公共汽车，又坐到一个镇上，但没看到名字。河南那边不像我们那边建□物那麽高，之后走了一段路看到有个修武县，我判断差不多就在修武县这个□围之内。
韩东方(简称韩)：现在让你再往回找还能找到吗？
听众：找不到。
韩：你当时出来以后也没有想过报警就走了？
听众：嗯，因为找不到地方。
韩：之后你就回家了，还是什麽？
听众：没回家，我就去河南郑州了，去郑州站那边。
韩：又去火车站了？
听众：哦，我去郑州站。我觉得他首先是骗，他并不说是抢人，他就是骗你，先是用□实的话来骗你，那我就没听了。我说：是不是给我骗进去卖200块钱？那他就不问了，我一说这话他们就不问了，马上就走了。
韩：就是你从砖厂跑出来以后到郑州，又有人这样问你？
听众：哦，很多，那边很多。如果是公安管的话，他们好像是没有什麽证据，问你找不找工作，好像并不是犯法。实际上我感觉他们问你找不找工作的这些人，我感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就是骗子，给你骗到黑砖厂里卖200块钱。
韩：你觉得当地公安、政府应该了解这事吧？
听众：我问过那边当地的老百姓，他们说以前这个东西登过报纸，而且，他们都很清楚。有的人是举报能找到那个地方，把他端了(没收了)，但是一般的情况来说，他们有两种运输方式把你用车拉过去。一种是自己租的面包车，那是专用的，就是把玻璃窗贴上半透明不透明的窗户纸，就是看不清外面具体是什麽字，具体的状况。再一个是坐公交车，他们是弯弯曲曲的走那种路，比如说，从郑州到修武是往北边走，他们开的是往西边走，再转车，路是弯弯曲曲的走，这样你根本就找不到路线了。因为我当时走的时候我问人家，我是要直接去郑州，在这边我时时刻刻要警惕他们，会不会坐上公共汽车，会不会一下子给我拉到那种地方去，快到砖厂给我强行拉进去了。
韩：经过这次经验以后你就......
听众：相当谨慎。我就是在外面遇到了很多20多岁，就是18、9岁到20多岁的，他们在城市里流浪，我就问：你有没有去过郑州那边？他说：去过。我说：有没有被人骗进去过？他说：有。他们一般在里面待一、两个月，就想办法跑出来了。他们就是说，有时候这样的人少，就是他说的跟我现在这麽想，就是说有的人经常看见就没有了，要麽就是跑掉了，要麽就是可能逃的时候没跑掉，被抓住打死了，打死了他们一般就是拿出去找地方埋掉。有一次遇到一个重庆的，他那时候在他里面做监工，就是做打手，那个砖厂可能大一点，300多人。他当时就是戴红帽的，红帽就是跟做工的戴的颜色不一样，监工的就是做打手的，戴另一种颜色的帽子。他说，有一次打死了一个，当众就是送到窑厂里烧掉了，就是说，「杀鸡给猴看」。就是说，你们以后安心地干，就做恐吓监视作用。
韩：你现在在做什麽呢？
听众：我现在有时候发广告，骗那些换证的。刚开始都是我贴招工广告，实际上是招男女公关，贴这种广告或者往墙上写。还有发化妆品、还有促销广告、还有麦当劳，把这些广告放人家信箱里，有时到小区里开放的信箱投些广告。后来招工广告我就不去贴了、也不去写了，因为那也是骗人，因为想到招工这东西骗人，就感觉毕竟自己是经历了。我还是去给他发办证广告，办证广告我觉得他们不是骗的，他们就是明>说，我就是办假证。一般来说，办假证一般是找工作的人，办学历证，办什麽证，他们出来找工作办个假证，就是学历证，资格证书，还有去酒店弄厨师证，等等的证，因为有这些资格证才能到饭店做厨师一类的相关工作。学历证、大专、中专都有，还有学士证，这边很多，我想广东那边也应该有吧。他们就是往墙上到处写的那个，我觉得总比骗工的要好得多了。
韩：你现在是在江苏这边是吧？
听众：不，杭州。
韩：在杭州？
听众：嗯。但是，现在的办证广告不大安全，第一次我给他骗了一晚上，大概>个小时，我就想，没抓住就不错。他说，抓住了拘留5天。那我就换了给他投化妆品广告，还有促销广告，这些广告没事，因为它并不是说非法的。办证，办假证它本来就是非法的。
韩：你现在靠这个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吗？
听众：也许可以，要看你想不想干。
韩：你在干了多长时间了？
听众：我在这干了有半个月。现在又有人找我，给他打电话，也是做广告，就是杭州这边电台每天下午或者是晚上给他打医疗广告，就是他指定了拿一个纸条，按照上面说的，就是说吃了这个什麽药这里不痛、那里不痛，就是说这个药好，说一、两分钟，5块钱。
韩：就是在电台里面？
听众：哎，对，就是做医药广告这边。
韩：就是作为一个听众？
听众：不是，就是作为一个受益者，就是说我买了这个药说效果就是不错，在电台上说，说大概一分多钟，不到两分钟，然后，医生再这评说这个药怎麽样......怎麽样......我今天下午还要去打这个电话，因为我打一次有5块钱，可以买一份快饭(速食)吃了。
韩：听起来也不是说假话？
听众：是假的，说的是假话。
韩：说一分钟能赚5块钱？
听众：就是卖药的经销商找了一个人，他在笼络其他的人。因为这个声音要变嘛，有年纪大的、有年纪小的，给他在这打这个电话，就是吃了这个药怎麽好，以前患了什麽病现在一吃这个药就好了，他就是这样。肯定就是吸引那些有病乱求医的人去买它这个药。我感觉它这个药不是假药，就是说它的效果说得是夸张的相当大，这是这个意思，并不是说它这个药是假药，它这个药也许是正当合法生产出来的，并没有危害身体。但是 他把疗效吹嘘得相当大。
韩：你现在做这个做了半月了，你以后怎麽打算呢？
听众：我说等过几天我想回去，回家，因为我没身份证了，我身份证丢了，还有银行卡，银行卡里有1000多块。
韩：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呢？
听众：我现在有30多块。
韩：总共就剩下30多块了？
听众：嗯。因为也不想......有时也不知道怎麽想，有时候我感觉干这个并不长久，如果打电台的电话一天也最多打这麽一次，没什麽，说收入也没收入。就是说在杭州我感觉公用电话上我能打通你们劳工(中国劳工通讯)电话，如果到我们老家那边好像就打不通了。
下星期同一时间，请大家继续收听这位听众跟我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