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组织周记前言
大家好，我是中国劳工通讯 (CLB) 的阿东师傅，以前做过电工，后来开始做工人运动和工会组织工作。以前在中国大陆的工厂实践过挺多以集体谈判解决劳资纠纷的成功案例案例。带着这个经验，阿东师傅我又认识了印度制衣工会的朋友们。于是我们2016年在印度开展了集体谈判实验和探索，CLB已经把近年的成功经验总结成报告。
我想把这些经验写出来的原因就是认为，工会和工人的集体谈判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反而是解决劳资冲突更温和也是更有效的方法。而这些谈判工作也不是只能用在印度，我也希望各地关心劳工的朋友视印度经验为他山之石，最终在不同地方开展集体谈判。以下链接是我们的印度工作报告：“无论中国还是印度，工会都能走上集体谈判之路”。
虽然报告写的认真而严肃，但是实际上，集体谈判是漫长而琐碎的，工会组织培训工人、工人开会细节、面对具体事件的商讨策略这样的微观经验同样重要。尽管经验来自印度，但工人的问题、疑惑、组织如何应对都是相通的，例如「工会人被暴力对待怎么办」、「如何订今年的谈判目标」、「要不要罢工」、「如何用科学寻找谈判理据」等。于是阿东我便想将这些一手观察写成周记分享出来，让大家都看看第一线工人和组织者发生的人和事。
阿东工会组织周记（二）﹕谈判的先决条件是规则的建立
不少人想到集体谈判，就会把劳资双方想像成两阵对圆的战场，非得血肉横飞的斗个你死我活。但阿东师傅我想说，其实谈判绝对不是打架也不是辩论比赛，而是沟通、议价、妥协再达成共识的工具。而要用好这个工具，就得有个说明书，确保谈判双方在一套大家认可的规则下有秩序的平等沟通，不然就很容易变成鸡一嘴鸭一嘴的各自表述。
谈问题前不如先谈规则
然而经常出现的是，劳资双方对议程都一头雾水。师傅我记得某次谈判前，工厂的资方代表曾经给工会发出一份名为“议程”的文件，但一打开不得了，内容哪里是讨论会议事项，全都是对工会的种种吐槽和指责，例如说工人代表“用午饭时间派发传单、骚扰工人、影响工场日常生产”等等。工会代表看见满屏幕的无礼指控，火就直窜头顶希望马上回应反击。阿东师傅我凭着数十年在中国摸爬滚打的经验，反倒是对这“纸老虎”不以为然。文件里资方态度强硬，但实际上这份所谓“议程”正好反映资方对谈判一无所知，对工会更是心存忌惮。因此，与其在谈判桌上和资方在谁是谁非的问题上进行泥浆摔角，不如先草拟一份书面回应，同时冷冷静静的先行提出谈判桌上的具体商议事项，同时制定议事守则。
为此，师傅我和工人代表放下了怒气，开始理性的设计一套谈判的规则给与劳资双方参考：就是谈判设一”主席”，主席负责控制秩序、发言次序、在发言时间完结时提醒讲者；而双方的各自发言时间是五分钟；最重要的是，规定每月要有一次谈判，因此在会议的最后议程必然是下次开会日期等等。
在这时候工人代表有疑问，问可否在谈判中录音录像，避免对方出尔反尔。我觉得谈判的前提是信任，如果工人录音意味工人本身不信任资方，这反而会破坏接下来的谈判；同时人们太多在镜头下说话都不太自在，如果置资方于镜头下，会令资方觉得劳方代表希望不断在资方的话语里“找错处”或者断章取义，最后令谈判没有任何推进就得不偿失了。
那这时候，会议的规则就显得重要了，如果我们可以在每次会议时有完整的记录，并在会议结束后生成一份双方认可的会议记录，既能保证会议各方的内容不被曲解或者删节，也能增加互信，岂不是一举两得？
建立共识是迈向协议的第一步
“人的心理是有惯性的，”我说， “ 如果你在谈判一开始，便去谈最难的事，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成果。相反，如果你在谈判中由浅到深、一步步不断达成小协议，对方便会对你更信任，在审视其他更多要求时也会更为宽松。”。因此，在集体谈判中不是把谈判变为辩论场，而是应该一步一步达成小共识，建立长远的沟通关系。所以第一步，就是建立规则的共识，而不是谈判内容本身。
后来呢，资方的“议程”当然没有成为会议的讨论事项，整个会议完全集中在了规则的设置上。实际上规则的背后就是契约精神，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的承诺，这是社会正常运转的基石，也是劳资关系和谐的基础。
阿东师傅
2022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