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悲剧的思考(一)
蔡崇国
1,想到富士康那些自杀的年青人是,不仅想起一些外国人对中国的惊羡。他们跟我
说:中国比印度巴西好太多了!在北京上海深圳东莞,你看不到印度巴西那样可怕的贫民窟。是呀,我回答:但,你知道这里的代价是什么?谁在为中国城市壮丽的市容付代价?这是什么样的代价吗?我理解这些外国人,自己去巴西、南非、印尼等国,初看那些贫民窟确实不愉快。但,你细看,贫民窟里住的是亲热的一家。父亲、兄弟打工回来,迎接他们的是妻子母亲姐妹孩子的笑脸和可口的饭菜。当家的精疲力竭,但可叼著烟翘著腿看电视,在家NB,在臭水沟边作皇帝。
中国的这些大城市,因为要“现代化”,要宏伟壮丽,不允许有贫民窟。打工者很多吃住在工厂。他们将老婆孩子仍在家乡。不只是户口的问题,还有对贫民窟的禁止和不断的取缔,其结果是:1,中国有几百万留守儿童,他们缺乏父爱母爱,很难有好的教育,贫困、社会地位低下因此代代相传;2,大量的夫妻分离并导致家庭暴力和破裂。3,为孩子,父母可以忍受一切。当看到想到孩子将来也注定会和自己一样时,那种绝望,我们是很难体会的;4,工人没有了家庭,其社会角色单一,生活内容单调乏味至极。每天就是车间到宿舍,24小时都处在紧张的劳动关系中。结婚了却终年没有孩子的喧闹妻子的爱抚,没有家庭的粗茶淡饭。。。5,没有私人的空间,单身汉自慰也难,如何能相恋接吻做爱结婚?你可为吸引女孩玩高雅,谈福柯托尔斯泰纽约巴黎,可这些年青人一开始就要想怎么能租房买房,要想何时邀请父母亲戚出席结婚,何时有小孩,孩子在哪里上学等。可他们能、敢想,能、敢谈这些事吗?可不谈这些如何能恋爱?
富士康自杀暴露出来的迫切的,经过努力可能解决的问题之一是,要逐步却尽快地允
许、帮助农民工,(其实,还有很多新闻民工、IT民工等白领),建立起与职业生活分
离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社会。你现在不让建立真的工会,你至少要在制定其规则的基础
上,考虑建廉价公房吧。
我们的敏感词是民主自由胡什么涛,要知道,很多青年农民工的敏感词是恋爱、结婚、生孩子买房子,谈起这些他们就心惊肉跳,两口子就吵架,就抱怨其父母无能无用,就说绝不让自己的孩子也这样了。。。中国“没有”贫民窟,外国人羡慕,我们的领导人骄傲。在国际会议上,中国的好多学者们也感觉甚好,自以为高印度、巴西同行一等。他们,还有众多感觉良好的城市化居民,却从来不去想,这背后,是亿万人没有了家庭生活。无情还在於,互联网、这是大众娱乐的时代,新工人,即年青的农民工,越来越有知识,越来越清醒,越来越知道自己的权利,越来越自尊自重,期望也越来越丰富。他们的这些知识,这些敏感与期望日益频繁地撞上无情的现实后,会变成绝望。
2,富士康的连续自杀,涉及的,是极其广泛的问题。如何看待贫民窟是其中的一个。
在马克思及他写作资本论参考的劳动监察员的报告中,在18、19及20世纪很多小说中,我们能看到大量的对工人悲惨的居住环境的描写。与之比较,拒绝工人家庭入城,拒绝工人组织其家庭,更残酷。这是看不见的残酷。是体现了当权者、部分城市居民极端自私的残酷。在世界范围内比较,我们看到,20世纪以来,为消灭贫民窟,欧洲国家不是禁止之,而是大力兴建廉价的公共住房,而且和美国不同,欧洲多国尽力将廉价房分散到其他的,包括富人区之中,以避免形成城市布局中贫民与富人的明显分割及由此产生的的革命或骚乱中心。
欧洲国家的这种努力尽管到现在越来越困难,廉价公房的建筑和分配中也有大量的腐
败,但,按中国的说法是,成绩还是主流。在巴黎等城市,最好的地段的廉价公房可能住著一些富裕或与贫困无关的政客的亲戚朋友,但,廉价公房住的多是低收入者,是无可争议的。在欧美,包括新加坡香港,廉价公房的建设分配管理,已形成健全的制度。其背后,是基本的法制、反腐败,还有市政管理制度的合理、透明及民主选举等政治和文化因素。
中国目前城市廉价公房的建设、分配和管理的问题大得比没有它还多,故有茅以试和任志强反对的准SB言论。首要的问题当然是腐败,其次是没有像新加坡、香港那样有一个合理的市政管理制度和负责、专业的公务员制度。其实,像专制下泡妞也快乐一样,不是什么都要民主才能做的。
中国的市政府没选举的压力,故没争夺选票和足够的投资建廉价公房的冲动。同样重要的,是它无力无心於市政及公房建设与分配管理。这不算中央政府眼中的政绩,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的市府负担如此重:要专心於GDP,引进外资,还要全力维稳,安排小车换代子女出国,二奶三奶,一天一斤茅台。。。
因此,要减少避免富士康这样的悲剧,重要的措施之一,是给中国新一代的工人,即年青的农民工,以融入城市的现实可能和期望,要创造其职业生活以外的社会和家庭生活。同时,又要避免贫民窟,为他们建廉价公房和合理的分配管理公房制度是最基本的措施之一。当然,这种住房一旦开始兴建,其分配中基本的透明和对腐败的限制又将是关键。现在,仅是提供给有城市户口的贫困居民的廉价住房的建设和分配已遇到瓶颈:这种住宅区里居然停泊这成片的小车!
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上亿农民工是这些城市基本的劳动力、消费者和日益重要的纳税人,可这些市政府及其居民从来没想到要为他们提供即使是最基本的、能有起码的家庭和社会生活的服务,从来没想到如何给他们的下一代走出贫困的前景!你若是他们,能不绝望吗?
2010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