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月十八日早晨到二十日早晨，在四川省乐山市五通桥区“川盐化集团总公司”总部前面，有近千名在职和退休工人示威抗议拖欠工资。一位听众 〔听〕 介绍了他了解的情况。
给工人一口饭吃
听：由於五月一日劳动节时，工厂上层干部在分赃款时不平均，有些部就故意透漏了风声。一些被欠工资的工人产生了愤怒。前天十八号，集团公司所属的“金山镇徽山金属厂”，还有“硫化厂”的一些退休职工集合到“川盐化”总部进行示威，总共人数超过八百多人。十九号就聚集成了由工人、退休职工和其他居民组织起来，接近一千多人的游行。
韩：他们当时的主要诉求是甚麽？
听：就要求给工人一口饭吃。今天是二十号，“川盐化”总部门口的群众已经疏散。
韩：“川盐化”听起来耳熟，是不是上市公司啊？
听：是的。在深圳。现改为“峨眉盐业”。
韩：你知不知道这个公司的股价情况？
听：股价大概是六块多。可以说是一个亏损企业。
韩：它是甚麽时候变成股份企业的呢？
听：九二年。是职工持部分股，厂长持部分股。
韩：你知不知道工人当时是怎麽买股、持股的？
听：一个职工一千块。所有工人都买了。
韩：可以不买吗？
听：可以。
韩：是自愿的？
听：对。
韩：股份制改革以后有没有开始盈利或者是情况变好呢？
听：有，刚刚上市的时候还不错。过了一年就不行了。从九六年开始拖久工人资。象金山镇的工人，已经一年没有发工资了。他们有的把家产值钱的都卖了，有的职工就到农民的菜地里偷菜和到私人的粮店里偷粮。
韩：工人已经困难到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偷粮食偷菜？
听：对。有的工人还在两个月之内卖了六次血，来维持自己的孩子的学习。
韩：两个月之内卖了六次血！那川盐化总共有多少个分公司呢？有多少职工呢？
听：有五个分公司，加起来一万多人。
厂工人响应，武警整装待命
听：从昨天早晨八点开始，从乐山到武通的这段路上，“美亚绸厂”的职工在愤怒时堵断了公路。在距离“美亚绸厂”大概五百多米处，“川钢二厂”的一些职工从昨天下午九点堵断公路。也就是晚上九点开始。政府从峨眉派了大概有四车的武警前来阻挡。
韩：现在工人都坐在路上吗？
听：对。我听他们工厂的职工说主要是为了声援“川盐化”的职工。
韩：“川钢二厂”的有多少人？
听：有两百多，现在正在公路上。“美亚绸厂”有一百八十多。
韩：加起来差不多四百多？
听：对。
韩：你说从峨眉调来了四车武警正在路上赶来阻截？
听：已经赶到了。由于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明白，武警也无可奈何。
韩：武警还没有动手？
听：对，就是等在前面。
韩：工人在干甚麽？
听：在翘首期望，期望有一个好的结果。
韩：“川盐化”的示威活动是甚麽时候结束的呢？
听：大概是今天早上八点多。
韩：是和平结束的还是怎麽结束的？
听：具体情况不知道。这样吧，如果合适，我继续询问一下。因为他们今天厂大门口贴出了几张小的通告，我还未去仔细查看。查看以后再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我马上拨了劳动局〔劳〕。
一概不清楚
劳：哦，这个事情我们不清楚啊。
韩：你们有没有听说这件事呢？
劳：好象有一点听说。
韩：那你听说最后是怎麽解决的呢？
劳：就是不清楚啊。
韩：那麽从昨天早晨八点种，有“乐山美亚绸厂”；还有昨天晚上九点钟，“川钢二厂”的工人，出来把路堵起来要声援“川盐化”的工人。你们有没有听说？
劳：也不是太清楚。
韩：你说的不清楚是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样，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发生？
劳：不清楚。
韩：你是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劳：是的，是的。
韩：据说从峨眉派出了四车武装警察，有没有这件事呢？
劳：也不清楚。
紧接>我把电话接到了“川盐化”工会〔会〕主席的办公室。
七个月没发资了，大家都难
会：这样吧，你打电话到我们的董事办联系。因为我们现在这些消息都是董事办统一透露。
韩：我想问一下，工会没有在工人示威当中做一些事帮助解决这个问题呢？
会：我们能劝说工人就劝说工人啊！
韩：那麽工人听不听劝呢？
会：有一些听劝，大部分工人还是听劝的。
韩：你们就是从十八号开始就在劝工人？
会：对。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全部已经实际上完了。
韩：听说你们厂有工人为了给小孩付学费，两个月里卖了六次血啊？
会：我们还没有掌握这种情况。因为我们工会早就对特别困难的职工进行了困难补助的，就是不能上学的这些，已经进行了困难补肋。包括区、市工会都对我们有特殊情况处理的。
韩：特别困难有没有一个标准？
会：现在我们是这样，一般收入不到一百元的，我们就作为特困职工来处理。因为这是地方上民政部门规定的。
韩：这些每个月收入不到一百块钱的，你们会发给他多少钱呢？
会：现在还没有说多少钱。我们是不定期的补贴。对学生辍学的是定期地给学费补贴。
韩：学生辍学的定期补贴大概是多少呢？
会：一期是>百元。
韩：一个学期，半年？
会：对。就是按这个条件，我们厂最困难的只有一个，是由我们的市会特殊帮助的。
韩：你们到现在为止有多少个特困职工呢？
会：现在啊……。老实说，现在不是那麽好统计的。因为啥呢？因为我们都是七个月没有发出工资。说起困难都困难。
韩：你们工会是不是也受到影响，也没有工资呢？
会：都是没有工资啊，我们都是一样的。
韩：全员没有工资啊？
会：对。
韩：那厂长也是七个月没工资吗？
会：对，都是一样的。
韩：为甚麽成了这样呢？
会：这个大气候就是这样的。过去负债比较多嘛，还有>角债拖欠也利害。我们现在有上亿的产品的钱收不回来。
韩：还有就是，从十九号，就是昨天早上八点开始，你们附近“乐山美亚丝绸厂”的工人，还有“川钢二厂”的工人把路堵起来，说是支援你们厂示威的工人。
会：没有！昨天晚上他们只堵了一个小时就散了。
韩：可据说到今天的中午都还在啊？
会：好像又堵了。现在又通了嘛！他们要求市里解决他们的问题。
韩：据说现在又从峨眉派了四辆车的武装警察来，是不是有这回事？
会：没有这个事。
提这种问题就不是工会的人
韩：现在面对这个情况，咱们工会有没有甚麽办法，怎样让工人可以开出工资来呢？
会：现在不止是工会，现在政府和公司的行政，我们都在想办法。我们二十五号就要发一个月的工资。现在我们有的领导在外面积极筹集资金，还有政府也在帮助我们，积极想办法筹集资金。因为我们这个企业发一次工资就要四百多万，将近五百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各方面现在都比较支持我们。政府方面的态度很积极，工会就是做好一些善后工作嘛。
韩：善后工作指的是甚麽？
会：就是再进一步调查那些职工是吃不起饭了，只能这样。我想我们目前只能做的工作，就是配合行政嘛。
韩：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造成工人的生活很困难。假如说，工人在生活很困难的时候，失去理性，情绪急躁，情绪激动，上街游行。最后也不听劝。要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咱们工会怎麽把握呢？是不是会支持工人这样作呢？
会：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好像不是我们工会系统的人提出的问题呀！
韩：我就是说咱们工会应该……
会：不不，你这个问题，就不是我们工会系统的人应该提出的问题哟！你不应该提这样的问题。
韩：可是咱们工会应该是维护……
会：我们工会是党领导的，维护的是职工的合法权益。
韩：但是咱们工会，应该是以维护工人权利为第一啊。
会：维护的是职工的合法权益！
韩：但是按劳动法的规定，应该是每个月的工资按现金发放啊。这是合法权益。
会：是啊。但是全国的形势都是这样啊。
韩：但是我就是说咱们这个工会……
会：你们应该在上面更了解这些情况啊！了解全国的情况，不只我们的“川盐化”拖欠职工的工资啊。全国所有的企业，很多大中型企业都是这种现象。
韩：但是你们作为企业的工会，你们有甚麽办法没有呢？
会：我们企业工会没有办法。
韩：假如说工人要……
会：我们现在这里不是假如，我们这里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们还在摸索到底应该怎样办。我们只有配合行政啊，配合我们的行政，听从我们的党，我们政府和党委的安排嘛。
韩：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工人如果真的没有了耐心，怎麽办呢？工会站在咱们工人这一边呢，还是站在企业行政这一边呢？
会：我跟你讲，你这个问题不应该这样提。你如果再提这样的问题我就怀疑你不是工会系统的了。
韩：怎麽会呢？
会：是的。好了，现在不讲了！
韩：但是……（电话挂断）。
社会保障局〔社〕的电话拨通了。
工人的养老金被企业扣了！
韩：你好，这是《中国劳工通讯》。我想查询一下，十八号早晨到今天有“川盐化”的工人示威游行。这事是怎麽解决的呢？
社：是市里面解决的。
韩：那最后的解决结果你们知道吗？
社：不知道。
韩：昨天晚上，“川钢二厂”的工人也堵路、示威，有没有这事？
社：听说有啊。
韩：“川盐化”的工人，七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政府有甚麽办法解决吗？
社：我们也不清楚，因为社保局该给他们的钱都到位了，都给他们了。
韩：可是他们退休的工人也没有退休金啊！你们都是按月给他们退休工资吗？
社：对对对对。
韩：可是退休工人的养老金，不是应该在你们这儿支取吗？不是在银行有自己的养老金账户吗？
社：还是企业在发嘛。
韩：也就是说，社保局把工人的养老金拨回到企业，由企业再发下去？
社：对对对。
韩：如果企业从你们这儿收到钱以后不发呢？
社：对，有可能啊。具体情况我们不清楚，他们“川盐化”的工人没找过我们。
又发了一个文件
韩：甚麽时候能建立起工人个人的养老金账户呢？这样就能避免企业不发的这种情况啊。
社：这个，要看情况说罗。现在经济是这样的不景气，我们也很难办啊。
韩：按照国家规定，不是应该每个退休职工在银行有养老金账户吗？
社：退休职工现在还没有这样子嘛，在职职工有嘛。
韩：有没有办法再避免企业克扣退休金啊？
社：这个啊，怎麽说呢，我们应该给企业的钱都发给它了。
韩：对，但现在的问题是发给企业，企业却不发给退休工人。社保局有没有甚麽对策，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呢？
社：我们现在正在出一个通知，就是给市政府起草一个文件。这个文件今天下午就要送到市劳动局，劳看了以后就要送到市政府了。这个里面有这麽一条，如果企业克扣就怎麽怎麽的都有了。
韩：如果企业克扣的话，你们这个新规定是怎麽规定的呢？
社：我们查出来情况属实的话，可以建议免职，甚麽扣奖金，这些办法都有的。
韩：免职？就是免企业厂长的职？
社：对，我们可以建议的。
韩：扣奖金，扣谁的奖金呢？
社：扣他们领导的。
韩：但是，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们工会，工会说他们厂从上到下，从厂长到普通工人，每一个人都是七个月没发工资了。你扣他，他反正是没工资了，你扣他也没用啊。
社：这个，我们的文件不光只是针对它一个企业，我们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不上缴养老基金的。我们还要针对这种情况，不光是“川盐化”他们一个企业。
韩：现在在咱们这儿，不上缴养老保险基金的单位占百分之多少？
社：我们每年养老保险基金的收缴情况是很不理想的。
韩：大概能收上来百分之多少呢？能不能收到一半啊？
社：嗯，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吧。
厂长没工资，但有小金库
八点钟，这位听众又一次打电话介绍事态的最新发展：
听：今天中午十二点钟，公路交通基本恢复正常。他们作出的决定是，在五月二十五号之前，发放五月份工资全数。还有一个是，把住房商品房化延迟>年内不执行。
韩：今天我跟“川盐化”会主席谈过话。她说是从总经理，厂长到工人都没有工资，是吗？
听：不是。工资他们肯定没发。但是他们私下分的肯定是有的。
韩：他们私下分甚麽呢？比如说？
听：比如说，对工人说的是没有资金，但是他们私下内部的存款就分了。
韩：就是小金库？
听：对，小金库。
韩：工人对小金库是没法份儿的。
听：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