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十二周年 -- 忆难友

2001年06月05日
韩东方
2001年6月5日
八九六四屠杀已经过去12年。时间快的让人眼晕,有时晕的不敢回首。12年,当年的小学生,现在已经是20多岁的青年,那年出生的婴儿,现在也上中学了。而那年六四晚上倒在北京街头血泊中的同胞们,那是年轻的今天依然年轻,年老的也不会再老。从倒下的那一刻,他们便与时间同在,他们生命的钟窜K永远停在了哪个让我们中国人永不会忘记的黑夜。那夜,粉红色流弹划破黑不见底的天,坦克碾过天安门广场,碾过六部口缓步西行在返回学校路上的学生,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然后扬长而去。
水,能洗去挂在坦克履带上的血肉,但12年的岁月流逝,萦绕侩子手们的恶梦却挥不去。履带碾过的是学生的身体,但倒下的身躯里迸出的血,化成利剑穿透了侩子手的灵魂。六部口对面红墙里下令杀人的老人们,从此脸上没有了血色,流人民的血,代价便是统治者自信心的崩溃,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12年来,每年六四纪念日,连死难者家属祭奠亡灵都不准,每年六四,天安门广场更是警察密布,如临大敌,这些不都是信心崩溃的明证吗?
其实,12年来不能忘记八九六四的绝不只是死难者家属和我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幸存者,对六四血光更加不能忘怀的,还有那群被恶梦萦绕了12年的侩子手们。而且我敢说,侩子手们的恐惧,要比死难者亲属思亲的痛苦,更加难熬。而且,这恐惧将萦绕著他们直到忏悔。
每年六四屠杀周年纪念日,作为一个幸存者,作为一个已经获得了自由,并仍然在争取中国民主自由的路上继续走著的人,我总会想起当年当日的一些人和事。其中一个不能忘怀的就是我在北京半步桥看守所狱中的难友孙传恒。记得我被关进北京半步桥看守所七筒3号的第一天,负责管理七筒的狱警叫起一个戴著深度近视眼镜的小伙子,帮我把行李放好。随后,对号里的犯人头儿说,这个人你给我照顾好,有人欺负他我找你算帐。当天晚上犯人头儿便在那个戴深度近视眼镜的小伙子旁边挤出一个20厘米宽的空档,算是我的床位。这个小伙子就是孙传恒。他的眼镜镜片儿厚的象瓶子底儿,浮肿的脸由於长期不见阳光显得白里透青,但眼神却异常机敏。晚上,犯人们都睡了,孙传恒跟我经常聊天聊到凌晨,谈天安门广场,谈人生,谈民主,谈中国的未来,谈他的父母亲,特别是他那患病的母亲。过了大约一个月,孙传恒收到了判决书,反革命罪,刑期19年。那年他19岁,刚刚从技校毕业。
91年五一前夕我因重病取保候审,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曾经去孙传恒的家看望他父母。他家住在北京酒仙桥,父亲是电子管厂工程师,母亲病退在家,孙传恒是他们的独生子。两人不到五十岁年纪,但看上去却苍老的象六十多岁。92年我离开中国到美国治病,93年回国后在广州被国家安全局逮捕,随即被送到香港。到现在,将近9年没有音信,不知孙传恒的父母亲是否安康,更不知狱中的孙传恒现在怎么样了。掐指算算,当年不到五十岁的父母亲,现在已经是年过六十的老人,而当年19岁正当少年的孙传恒,也已经在高墙铁窗内过了而立之年。
八九六四,多少共和国的公民倒在了钢铁长城的履带下和共和国卫士们的枪口下,他们中,有充满梦想的青春少年,有刚为人父的年轻丈夫,有老人也有儿童。还有更多的人,则至今仍被关在铁窗高墙内被迫虚耗宝贵的生命。而所有这一切,都只为一个理由,那就是,维护共产党的统治,而且是腐败透顶的统治。看看今日中国共产党深入骨髓的腐败,再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付起来反腐败的人民的,如果中共先烈们泉下有知的话,定会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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