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老板杀人的成本太低了!

2007年02月06日
  “56条生命换来12位官员的缓刑,此案判决之后,似乎暗示矿难成本的再次降低。矿难之后,煤老板总是忙不叠地拿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政府也帮著做好人,矿难影响政绩,政府和暴富的煤老板在对待矿难的态度上,双方在利益上是基本一致的。”
   “煤老板们之所以敢於铤而走险,是因爲违法犯罪的成本很低,往往只要肯花钱所有的风险都能够化解!这就是侯四爲什麽这麽疯狂与凶残的原因!”
              侯四的黑煤窑
 
    侯四的这个黑煤矿据水沟村有5公里的路程,地点在浑源县大仁庄乡西王铺村的地界上,其实是水沟与西王铺两村的交接地带。
    记者沿著山路向上攀爬,绕过几道弯曲的盘山土石路,走了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到这里,煤矿就在这座山沟里的一个坡上。
    走进矿区,在正前方左侧记者发现已被堵住的矿井口,井口处是被人刚刚填埋不久的新土,泥土中夹杂著大量粉碎的煤末,在泥土的上面漏著两个没被埋没的烟筒、铁管、啤酒瓶等杂物。斜坡上,已被剪断的电话线的另一端在细棍棒支撑下伸向远方。井口前的平地上留下了许多被车辆压出的轮胎印迹。
在通往下山路口处靠山的一旁,还有一处被装满泥土的编织袋围成的方形空地,后来,一位在该煤矿打过工的矿工告诉记者,这是矿主正在建的一个简易装载机车库,还没等建完,1月8日晚上19点半左右,就被第一拨到来的记者发现了煤矿,当时的矿上正在生産中,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就快速离去。第二天,也就是1月9日,煤矿就不敢生産了,但是,矿上还留有人员值班。
    据侯四黑煤矿的工人进一步介绍:
    这个口子原先是西王铺村人范富开的,现被侯四经营。
    对范富有黑口子这个问题,村支书王继志并不否认,他告诉记者,由於村里一直有村民自己去开口挖露头煤的习惯,范富的黑口子也是他父亲范关林很早时候挖的,一开始是个小坑,后来越挖越深,就变成一个大口子了,这些年乡里开始不准村民私自乱挖,乡上巡逻检查发现之后,就不让范关林开了,后来西王铺村配合乡里,把这个口子用土给封了。2006年之后,范关林又把口子开了,於是当时的文乡长和分管煤矿的副乡长臧英亲自到现场,用炸药把口子给炸平了。2006年8月,范关林因病去世,这个口子也就一直没人动了。
    1月18日晚上7时,记者在大仁庄乡政府采访副乡长臧英,他告诉记者,大仁庄乡的对私挖乱采的现象打击一直很有力度的,基本上每个月都出去排查2到3次,从12月份开始,加紧了排查密度,几乎是天天进行巡查,发现一处,就查处一处,炸毁填平一处。在2006年夏季时,乡政府专门去炸过范富的黑口子,但是黑口子是越炸越大。
    当记者问起西王铺村的煤场相关事情,臧英表示并不知情,也从没接触过。
    据臧英介绍,自2006年11月开始,乡党委和政府开会决定实行进行南北分组巡查制度,“乡党委王振海书记带队巡查西王铺村所在的北区,我带队巡查南区,北区的情况我不熟悉。”爲证明此事,臧英表示可以让记者查阅2006年当时的开会记录,记者当场与主管会议记录的乡党委书记王振海和乡长靖仁联系,他们的电话都因多种原因而无法接通。
    1月19日下午5点记者再次来到大仁庄乡采访王振海,值班人员称王振海已经下班回浑源县城了。随后记者拨通可王振海的手机,王没有接听,几分钟后,记者再次拨打其手机时,电话已关机。晚上8点10分,记者给王振海家打电话,接电话的男人自称是王振海的朋友,他告诉记者,“王振海不在家,晚上住在乡政府了,我是爲他家看房子的。”
    1月22日下午,记者采访了大同市国土资源局纪检组组长杨庆才,杨庆才特地提到了浑源的煤矿资源情况,他向记者介绍,浑源煤矿大部分都没有开采价值,同时因爲露头煤比较多,加上浑源经济条件差,村民私挖卖煤事件经常发生。他告诉记者,最近几年以来大同煤矿巡查制度是相当严格的,责任也是层层落实。当记者向杨庆才介绍了西王铺村煤场的情况后,杨庆才表示,他们现在已经准备要彻查此事,如果发现官煤勾结,要严肃查处,绝不手软。
“开黑煤窑,一本万利的买卖”
    知晓内幕的矿工介绍,2006年8月份,侯四才接手该煤矿,据说是范富迫於背后的一些压力才不得不让出来的。
    矿工们介绍说,侯四开煤矿是几乎是不用投资的,因爲从采煤、井下装车到井下运煤全部实行承包经营的方式,由矿工自带工具,所有费用全部包干。
    工人们说,采煤的炮工是自己带雷管、炸药下井采煤,每出一吨煤给20元;井下装车,装车工人自带铁锹,每装一吨煤给5元;井下运输是由搞运输的矿工自带矿用三轮车(很像农用三轮车),每运输一吨煤给10元。
   由此可以测算出,侯四的黑煤窑吨煤的生産成本仅仅爲35元左右。
    出事前矿上的人数有到42人。其中炮工有12人,在井下开三轮车挖煤运煤24人,每班有6辆运煤三轮车,还有负责安全的2个人,一个姓范(西王铺村人),另一个姓张(矿上从外地带来的人);主管有两人,一个姓侯,另一个叫马二;此外还有发牌计数和开装载机的各1人。
    矿上生産一直是两班倒,分前夜班和后夜班两个班组,白天不敢生産,下午16时30分前夜班开始下井,直到夜里24时,后夜班上来才换班,第二天早上6时许下班,每班作业21人。
    在煤矿有6到7辆运煤的车辆连续不断地往外运煤,每车都能装10吨左右。煤炭一出矿井,装载机就迅速装车运出矿区,矿上从来都不留存煤。
    在这个煤矿做工的矿工中,水沟村村民就有8人之多,因此他们十分熟悉煤矿的运营情况,一位元矿工告诉记者,井下每个三轮车每班能拉24到25趟。记者初步估算了一下,该矿每天能出煤300吨,年生産能力达9万吨以上。按照目前市场销售价270—290元/吨计算,除掉35元/吨煤生産成本,每天侯四的纯收入至少在7万元以上。
    知情矿工介绍,侯四接手后,就一直开到今年的1月10日他打人的那天晚上才派人封了井口,连夜运走外面的设备逃掉了。现在还有许多设备封存在井下。就我知道的,还有发电机一台、柴油机两台、风机两台、电缆等不少东西。
    据悉,侯四10日晚上连夜逃掉之后,水沟村9位在矿上打工的农民,至今未拿到1月份10天的工钱。当记者去采访时,有矿工求助记者“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把工钱要回来?”
    有意思的是,记者访问的所有官员均称,浑源县已经没有黑煤矿了,尤其是在本案的查处过程中,山西省官方网站黄河新闻网18日发布的消息中称“经向浑源县国土资源局和大仁庄乡政府等部门调查了解,涉案的西王铺村北的“采煤点”,2005年冬由西王铺村民范关林私自挖掘开采,被发现后填埋。2006年春节后根据举报乡政府又组织进行了炸封。2007年1月11日经浑源县公安局实地勘查,该“采煤点”无生産迹象。”
    这位矿工还说:“该煤矿从井口延深进去有400多米,内有4条巷道,每条巷道高3米,宽有2.5米左右不等。至今没有给煤矿取名字,就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取了名字,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有风险。现在还没有名字呢,侯四经营后,在去年的11月24日至12月10日间,还被上面来检查的人关掉过16天呢。”
    侯四的煤矿在2006年出的煤是运往沙圪坨镇照壁村煤场的,从2007年元旦开始,出的煤就运往沙圪坨镇的沙岭铺煤场(原来治超点)。记者来到沙岭铺煤场,看到这里还有约1000吨的煤,只有一个门卫值守。记者与门卫闲聊得知老板姓侯,是住在大同的。
 “官煤勾结,难以杜绝”
    最近两年,山西省对非法煤矿打击的力度不断加大,大同市国土资源局纪检组组长杨庆才介绍说,由於地方小煤矿可能存在著官煤勾结的情况,因此他多次开会强调,如果县一级国土资源局查起来有困难,可以直接向市局报告,由市局出面查处,务必做到“发现一处,查处一处,打击一处。”
   2006年5月,太原市安监局腐败案中,有5名局长落马。另外,阳泉市盂县安监局原局长韩斌、吕梁市交口县安监局原局长武小莉锒铛入狱。一年内,山西境内7位安监局长深陷牢狱,其罪名大多爲贪污、受贿和巨额财産来源不明,围绕煤矿的腐败可谓是触目惊心,这些事件说明,正是煤老板获取了巨大的利益,而利益又导致向权力“寻租”。
    在侯四煤矿打工的知情人向记者透露,侯四开个煤矿,凡是能有点权能来查的部门都会来查,“随便开个车来查一下就是几万块钱,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开采黑煤矿是违法和暴利的,煤老板们能用钱来摆平所有的关系,就像村民所说的那样,“黑煤矿背后都有大大小小的后台,否则根本就无法生存。”
    煤老板富起来后,监管部门也跟著富裕起来,“山西忻州煤矿安监局仅有10名工作人员,却有四五十间带卫生间的超大面积的办公室,有36套超大面积住房。”与此同时,2006年11月5日11时45分,大同煤矿集团轩岗煤电公司焦家寨矿(地处忻州市原平县境内)发生瓦斯爆炸事故,47名被困矿工全部遇难。
暴富的煤老板与不断的矿难
    近几年山西新闻频出,围绕的焦点只有两个,一个是“挥霍无度”的煤老板。另一个是持续不断的矿难。
    2005年,煤老板“烧钱”团购20辆悍马,一举成爲新闻焦点,这款被称爲“越野之王”的悍马吉普车坚固又安全,支撑著暴富之后的煤老板难以承受血腥财富的脆弱神经。
    煤老板也不忘到北京房地産去烧一把火,2005年9月开始,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内,北京建外SOHO销售额接近10亿元,这其中一半是山西人买单,他们当中最多的一位一次性买房12套,花费6600万。
    2006年北京车展,山西煤老板再次横扫展馆,以现金支付的方式,当场开走80多辆顶级豪华轿车,一时间舆论哗然。
    与煤老板一掷千金的豪气相伴的是山西矿难新闻频见报端。
    记者对被媒体进行了公开报道的山西矿难资料进行了不完全统计,从2006年1月到2006年11月底之间,山西全省共发生矿难26起,死亡468人,伤17人,失踪17人。这只是公开的数位,隐瞒的矿难记者无从知晓,山西媒体同行告诉我们:“山西的煤都是带血的,发生矿难时,矿主常常隐瞒或者见死不救,这是以年轻生命爲代价的财富积累和GDP增长模式。”
    中国的百万吨死亡率接近4%,每生産100万吨煤炭,就有4个矿工死亡,这个数位是南非的30倍、美国的100倍。
    2006年5月18日,山西大同的左云县张家场乡新井煤矿特大透水事故,造成56名矿工死亡。涉案公务人员以渎职犯罪被立案侦查和提起公诉。12月5日,法院依法对12名渎职犯罪分子作出有罪判决。
    “12名渎职人员全部被判处缓刑,渎职犯罪的惩罚和潜在的官煤勾结巨大利益相比,代价实在是太低了,大同啊大同,大大的不同。”一位元大同的媒体朋友告诉记者。“56条生命换来12位官员的缓刑,此案判决之后,似乎暗示矿难成本的再次降低。矿难之后,煤老板总是忙不叠地拿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政府也帮著做好人,矿难影响政绩,政府和暴富的煤老板在对待矿难的态度上,双方在利益上是基本一致的。”
    “煤老板们之所以敢於铤而走险,是因爲违法犯罪的成本很低,往往只要肯花钱所有的风险都能够化解!这就是侯四爲什麽这麽疯狂与凶残的原因!”
    记者在大同采访时,发现对於发现在大同的“记者”被煤老板打死案,当地民衆许多人一概不知。连一些计程车司机都说,报纸上没看到过,也从没听说过。当地媒体的朋友告诉记者“整个山西都没这个事件的一条消息,事发当日,我们就接到电话了。”
2007-01-25  搜狐博客  作者:王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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