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黑奴"背后的另一个真相

2007年06月17日

 
    这几天,河南、山西众多黑砖窑扣留大量未成年人充当苦力的消息充斥坊间。据报道,这次发现“童工”的规模、范围、数量都相当的大,山西运城、晋城、临汾等地的数百家窑厂简直就是一条血泪铺就的“黑工之路”。
    看了记者们“惊讶”的情状,我笑了。这就是你们城里人的发现?是发现了“事实”呢还是发现了“良心”?你知道咱中国有多大,咱中国的农民兄弟有多少?咱这些农民兄弟里有几多未成年人?他们今天都处在什么样的一种生存状态下呢?
    我说出来真相你可能不信:如果一个老实八交种地的农民,单靠地里打得那点粮食过活,那他真就得饿死。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绝大多数农民土地里的出产,是挣不到一分钱的。
    我举几个例子。我们老家在甘肃省庆阳市,属於中央还能时常关怀关怀的革命老区。庆阳市西峰区所在的董志原,是周祖发详之地、中国黄土层最深厚的地区,“高田厚土”之谓也,人勤地肥、风调雨顺。我一个亲家姐世居董志原,家有四口人,男人在新疆库尔勒给人家修路,一年出门一次,一次出门九个月;儿子在兰州给人看店铺,女儿在广东某企业打工(我就不透露她多少岁了,怕你们知道了给解救出来),留下她一个四十多岁半老女人在家种著四个人的承包地。
    拿她种的二亩玉米来说,从翻地开始,就要叫拖拉机连耕、带平、带种,一亩地投入若干块钱的费用;还有种玉米用的塑料薄膜,也得花钱买来;然后是购买各种性质的化肥,再一盆盆端到地头、一把一把撤到地里;还有杀虫的农药;如果今年墒情不好,再浇点水,还是钱;等到玉米成熟了,拉架子车到地里去扳玉米棒子,拉完玉米棒子再拉玉米杆,把玉米杆从泥土里挖下来,来那真不是轻省活,特别特别累人。好了,拉出来了,再上机子粉成绿肥,还回田间里去。弄回家的玉米棒子要剥皮结串挂到树技上、房檐下晒,几个月后晒透了,家里到这时候也没啥闲钱了,再把玉米弄下来退成籽粒,用簸箕一下一下簸除掉里边的碎皮,装在麻包里,然后拉到粮站粜掉,换成钱,如果不打白条子的话,应该卖七百来块钱左右。除去机耕、化肥、薄膜、农药、水这些成本,还能挣来多少?如果气候反常一点,国家再收点什么农业税,乡镇再来点摊派,还梦想能有点富余么?
    对农民来说,其实交不交农业税都已经变的无所谓了,为啥?因为化肥涨、水涨、油涨、机耕费也跟著涨,农药也跟著疯涨,就是收购农民手里的粮食,价格不涨反降,你说说还不是变相让国家赚回去了?
    再看庆阳市最穷的环县。我去过环县耿湾乡一次,乡长说,“这里的农民主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没水吃。雨水都集中在六、七、八三个月,而且,因为山上没有植被,雨下小了,就让一年干透的表土给渗掉了;雨水下多了呢?又形成洪涝,一水冲过了。好不容易集留下来窖里这么一点点水,人畜合起来要省著吃一年,这里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如此”。乡长此言不虚啊,我们所在的乡政府,也吃著喝著这种水,都是半年前集留下来的窖水,放再多的茶叶都有一股“海蓝藻”味——无锡人民太无知了,你们喝一次有味道的水就受不了,相比耿湾乡的农民,你们嘴里的海蓝藻,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矿泉水你信不信?
    耿湾乡长也说了,“我们这里没有啥富裕户,只有穷和更穷两种人。许多人混个温饱就算幸福,如果这户人家有一个人不幸生病,那就完了,一夜之间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
    我们都笑了,就他们这点“产”,能经得起在中国生一场病?够得上用这个词么?“倾家荡产”!有啥可“倾”哟,凭什么“荡”呢。我只是记下了乡长嘴里吊著的一个新名词:“一夜返贫”。这地方跟董志原比,那又变的不成比例了,董志原在耿湾人的眼里,真比天堂还要富裕呢。
    再回头看看宁夏西海固。在耿湾乡的对面,就是宁夏回族自治区的西海固地区,这里地处沙漠边缘,是贫甲天下的地方,比十个耿湾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回民作乱被镇压后,清政府把他们流放安置在这里,有那种永世不叫他们翻身的恶毒用意在里边呢。那里住著一些当年几乎被赶尽杀绝的剩余回民,一个常见的现像就是,半大的孩子每天跟著驴,走几十里地以外,去驮一担地沟里的脏水回来吃用。他们的日子有谁知道?他们的苦难谁来过问?
    做一个正经农民,种几亩薄田,到头来还要赔给国家钱,他们有什么希望和奔头?过去农民种著大烟都过不好日子,何况现在种点包谷麦子。谁不知道,天下最好欺负的就是农家人。如果有一种生活,包吃包住还能挣几个钱,这比家里等死不强了去了?终於明白过来的农民兄弟们,蜂拥而入,背井离乡,远走高飞,做鸡的做鸡,做鸭的做鸭,做黑社会的做黑社会,年龄不够,胳膊和生殖器没发育完善的,他们就去了砖窑、煤窑去打工。
    我从窑厂烧砖的事件来分析,这还是很不错的一份工作,至少没有挖煤那么危险对不?至於说发钱多少、发与不发,打与不打,与生命相比,又有什么关系呢?东家能给一口饭,就等於减轻了家庭负担,他们的爹妈感激还来不及呢。这就是这样的盛世和谐局面,被几个好事的记者们给打破了,他们调查研究,然后报道解救。我要质问他们一声,“住手,你这是救他们还是害他们?你们让他们回家干什么?跟父母争地里的口粮?坐在家里吃闲饭?反正他们是念不起书的,就算是小学毕业,又怎么能去外地读初中?考上大学又怎么样?他们能拿得出来一年数万的费用?
    “衙斋卧听箫箫竹,疑是民间疾苦声”,做为人民的政府,你可以不去“享受”他们过的那种日子、可以不去体会他们肉体上承受的那种“幸福”,但你们不应该“坐著车子转,隔著玻璃看,挥挥手,好好干”,麻木到不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的程度。
     当年山西巡抚于幼军上台伊始,就发表演讲说,“我多长多长时间内要关掉多少多少个小煤窑”.
    我当时就说“你不能、也不敢、更做不到”。每一个煤矿都是一块肉,国营大矿尽著让国家吃了、国营中矿尽著你於幼军吃了,那些私营小矿,得留著给乡长吃、窑主吃。现在,小窑关掉了,小窑主要哭,乡镇干部要哭,那些在小窑里掏煤的窑工更要哭。他们会结伙上你衙门前请愿:“不能为了你国营大矿的人好好活著,非得要我们去死?我们要掏煤、我们要做工!我们强裂要求黑心矿主剥削我们,剥削有理,剥削有功!”真要发生这种不幸局面了,山西的和谐社会就被彻底打碎了,你於幼军的革命生涯就算走到头了。
    我分析的对不对呢?我要说,山西、河南还是好的,还有窑有煤,放在临夏、三甲集、西海固,你只能走冒死去云南贩毒、去青海贩枪,走这一条“脱贫”捷径了。今天,山西黑砖窑用童工,有人受不了,那么,那些老少边穷地区呢,西部呢?横断山里、云贵山上、内蒙古大草原、全部西藏——我都不说我自己这样的人——他们哪里住的还是不是人、算不算人?那些世世代代过著与世隔绝生活的,上不起学,穿不起衣服,看不起病的,又当何论?
    前几天,我在中央台看了一期节目,叫《陕北歌王王向荣》。王向荣回忆他小时候,十六岁不到父亲突然病死了,然后他缀学去挖煤。那煤窑小的就只容一个人爬著进去,自己家的一个本家哥就是挖煤时塌方压成了残废。几十斤重的王向荣匍匐著进去,再拖著百十来斤的煤块匍匐出来,你觉得他这个姿势酷么?如果不是把前世最大的孽给造下了,今世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呢?每天出门,王妈妈都在院子里弄个土堆,然后跪下烧香瞌头,一直瞌到王向荣回家进门。回忆这些的时候,王向荣满眼含泪。

    记者大人们,你们坐著时间机器回到马茹疙瘩村口,站到煤窑洞口,解救十六岁的童工王向荣,那么王向荣会答应么你们么?你们把解救下来的王向荣牵手交还给他母亲手里,小脚的老太太会感谢你们一句么?我想会的,也许又不会,因为我们知道,你们只会“小解”,你们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小救”。
    面对著一辈子没出过村口十里路地的老太太,面对著一辈子没有见过一百块钱大票子的老头,面对著不认识国旗的壮年羊倌,面对著不识巧克力怎么吃法的半大儿童,你懂得什么是他们的幸福他们的痛?今天,你们“勇敢”的解救了三百多名“童工”,那满山遍野的“童民”留给谁去“发现”和“解救”呢?过来我们兰州看看吧,大街小巷的牛肉馆里有太多的回民孩子在端饭、扫地、擦桌子,那些天天光顾牛肉面馆体察民风的省长、书记大人,他们至今没发现这个奇特的现象,正等著你们来挺身解救他们呢。
    当年解放区里开地主的斗争会,党的干部启发“赵光腚”们,“韩老六、黄世仁剥削你们了没有?压迫你们了没有?强奸你们的妻女了没有?”“赵光腚”赶紧护著东家说:“没有没有,都是我们自愿的,东家对我们可好,给我们吃,还给我们穿,还捎带养活了我的女人,我都基本都不用花钱了,生活水平比过去整整提高了五倍。可以说,没有东家,就没有我赵光腚的下半身,敢谢东家给我及我的女人最大的关怀和温暖,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人之常情,千万别黑白颠倒了。”
    我看这赵光腚的水平蛮高,比哲学家高,比中国的省长、书记、记者们都高。因为,你们描绘出来的蓝图,他们永远等不到;你们嘴里说出来的馅饼,他们永远也吃不著。老百姓只顾眼前,活命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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