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30日,发生在山西隰县的梁家河煤矿爆炸致使36名矿工死於非命。
“一闭眼,他们的音容笑貌就历历在目”,幸存的矿工———36岁的穆太平悲哀地说。在这次矿难中,一共有13位矿工幸免於难,穆太平是其中之一。
“梁家河煤矿是隰县惟一的煤矿,每年给隰县交税约200余万元,对於我们这个年财政收入1400万元的农业县来说,可谓支柱产业。”隰县的一位政府官员如是说。据悉,梁家河煤矿从投产到爆炸仅有两年的时间。
幸存下来的生者并没有因为劫后余生而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人的生命在冷酷的灾难面前显得实在是太脆弱了。
40岁的钱正学也是幸存者,他的10多个陜西老乡在这次矿难中毙命。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说:“自从煤矿出事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感觉很恐怖,等出了院,我再也不干挖煤的活计了。”
事实上,很少有幸存者愿意回忆和诉说当时发生灾难的那一刹那。每每提及矿难,更多的人脸上显露出的只有恐惧。
4月30日早晨7时,穆太平像往常一样来梁家河煤矿上班。穆是带班班长,他嘱咐所有的矿工要注意安全,然后,他和9个矿工下到了2号矿井300米深的煤矿采掘区进行作业。
“我们的工作面是在矿井的南面,后来得知爆炸地点是在矿井的北面。”穆太平说“要不是离得远,也许我们也完了。”
刚刚下到巷道里,人还没有站稳就出现了意外。“我和钱正学听到北面的巷道里传来了轰鸣声。”穆太平说:“声音很大,是一种气体快速推进时发出的声音。”穆太平感觉不对劲,立刻趴在地上,并且大声叫钱正学也趴下。就在两人趴下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们身上快速滑过,穆和钱身边的温度也在快速升高。“尽管我用衣领遮住了口鼻,可还是感觉到了灼热。”穆太平说。不仅温度升高,周围的空气也变得令人窒息,什么都看不见了。两人站起身摸索著向井口方向跑,但没跑几步,就先后倒在了巷道里。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钱正学说。
直到被送进了医院,穆太平和钱正学才渐渐恢复知觉。“当时巷道两壁变得很烫手”,两人记得很清楚。
7时30分,35岁的矿工段继文在梁家河煤矿2号井口不远处洗脸,“‘ÿÿ’的一声响,井口里2000多斤重的井筒飞了起来,有两三米高,紧跟著,一股黑烟从井口里冲了出来”,段继文回忆说。
与此同时,2号井口南侧30多米处的一排平房里,陜西籍矿工、50岁的王金柱正在睡觉。
窗外突然响起的喊叫声吵醒了他。“我出门一看,有10多个人往井口跑,边跑边喊救人。我跑到井口时,已经有人被救了上来。有的脸上被烧掉了皮,还有的头发也没有了,好可怕!”王说。
王金柱随著大家下到矿井里寻找生者和死者。“当时巷道里有一股很浓烈的物体烧焦的味道,我们都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但是也不怎么顶用。”王金柱背著一个受伤的矿工,刚爬上坑口,自己就昏了过去。后来,王金柱才知道,自己的21个陜西老乡在当天的瓦斯爆炸中死亡。
4月30日,梁家河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后,省、市、县政府有关人员立即赶往现场展开救援工作。最后一具遇难者的尸体5月1日晚7时40分在井下巷道里被找到。
5月4日,记者在现场看到,煤矿已被戒严,入口处和矿井周边站满了警察。
在井口南边的平房里,43岁的王银治和3个矿友坐在床边。王是陜西人,据他说,死去的陜西籍矿友中年纪最小的只有19岁,还有一个死了的重庆籍矿工才18岁。“谁不知道危险?可是穷啊,要不谁干这个啊!”王银治说:“人死了,家里就塌了天,生活更艰难了。”王说自己没敢去看死者的遗容,“太血腥了,我害怕。”
出事的矿洞是梁家河煤矿的2号井和3号井。遇难的陜西籍矿工几乎都在2号井,在3号井出事的都是四川籍和重庆籍的矿工。“都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王银治说,“出事后,活著的四川籍矿工几乎在一夜之间都走了。”
据了解,一个矿工一个月大概可以挣1500多元,这笔钱对於经济拮据的矿工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留给自己200多元,其余的都寄回家,家里还指望这钱度日呢。”王银治说。
王怀珠是梁家河煤矿卫生所的负责人,他说,4月30日上午,矿上一共送到卫生所14人,其中11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当时伤者的症状像是一氧化碳中毒。我们尽了力,可是於事无补。”
事后,遇难者的尸体大多被送到了山西省介休市殡仪馆。“隰县没有安放和处理如此多尸体的能力”,隰县一位负责事故善后工作的官员说。在殡仪馆的接待室里,坐满了遇难矿工的家属,他们没有语言,人人脸上充满了忧伤。
有遇难者家属说,有一部分家属已经和隰县方面达成了协议,等到善后工作的结束,他们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来源:中国青年报,作者:《山西青年报》武刚、刘兵、王与阁
2004年05月12日
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