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是中国产业结构调整的大变革时期,居于产业链末端的制造业自然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生产成本的不断上涨和生产利润的不断压缩,使这一时期也成为工人的利益受到侵犯的高发期。工人们纷纷发起集体罢工和抗议行动,于此同时,中国目前的各级工会组织还停留在传统的“过节发劳保,平时办联谊”模式,在劳资关系紧张的今天,并没有真正做到代表工人权益与资方谈判的作用。中国的工会转型是眼下势在必行的趋势。
金顺台艺品厂:我们没有工会
位于深圳的台资企业金顺台艺品厂盛极一时,客户遍布全球,曾是迪士尼的供货商之一。今年五一劳动节假期后,工友们返工时发现一夜间工厂倒闭。面对着平均二十年的工龄赔偿,艺品厂的郑老板拒不认账。工友们去了省政府抗议游行并驻扎在工厂里等待回应,老板依旧不肯露面。对峙持续到了六月初,工友们支持不下去了,拿着只有应得赔偿的四分之一赔偿,散伙重新去找出路。
金顺台艺品厂的工会在哪里?工友说:“我们没有工会,这次维权就匆匆选了几个代表,我们也没有办法。”
富士康:中国特色工会
今年年初,经历一番风波的富士康科技集团通过媒体宣布将启动工会直选程序,拟于春节后开始相关的程序培训,并有望于七月前完成工会的直选。但七月临近,富士康却没了消息,记者近日前往深圳富士康随即采访了多名工友,抽样的结果是——“直选?我们没听说啊。”
目前在富士康内运转的工会组织是2007年成立的富士康集团工会联合会。据深圳特区报报道,2007年3月,富士康在深圳龙华工业园区召开集团工会联合会成立大会工会,由71名会员代表选举产生了富士康集团工会联合会第一届委员会和经费审查委员会。对于这一届工会组织,一位普通的车间工人在采访中表示:“有事情也不会向工会申诉,因为是实名制的,担心被报复。”记者问到平时工会的工作情况,工友们回答这几个月来富士康工会每周末都会组织工友们外出娱乐,每人每次补助是60元。
一位姓叶的科长在采访中回答:“工会经常有小组活动,这个环节需要选出工人代表,是民主生活的一部分。”当问到目前工会小组的主要活动时,叶科长答:“譬如传达相关精神,组织娱乐活动。”
记者随后又采访了一位富士康工作人员,他的表现颇为警觉,回答问题时也一再强调富士康的问题复杂,记者问及富士康在风波之后的管理方式上是否有改变,这位工作人员说:“我们没有问题。”记者又问道:“那您认为之前的跳楼事件是因为什么?”这位工作人员说:“是媒体宣传的结果。”这时记者问他的身份,旁边一位同行的小伙子插话道:“这位是我们科长。”
深圳欧姆电子厂:直选工会后仍旧风波不断
2012年5月27日,经过四个小时的选举,欧姆电子厂作为全国第一家直选工会的试点单位,以差额选举的投票方式直选出了工会主席。当天,深圳市总工会宣布将在全市163家企业陆续启动工会直选,一时间欧姆成为舆论焦点。
但随后,问题又接踵而至;选举之后,资方迅速将几位在维权中表现积极的工友调离原来的工作岗位,工友们纷纷指责工会反应软弱;今年2月27日,十余名欧姆厂工人爬上天台,抗议直选工会不作为;今年2月,欧姆电子厂106名工会会员联名要求将现任主席罢免。
直选之后的路
“工会已经直选了,为何还会有这么多问题?真正的工会应该如何代表工人?欧姆的直选意味着什么?”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深圳春风劳动争议咨询服务部的张主任。
张主任强调,工会不仅仅是劳资矛盾的稀释剂,应该紧紧抓住一点:“工会必须将维护工人权益放在第一位,应和工友们保持顺畅的沟通,减少误会,取得工人们的信任。”现阶段中国企业的工会大多负责“组织娱乐活动”,这是和工人互动的手段之一,但绝对不能止步于此。
很多工友质疑工会主席的主要原因就是工会的独立性得不到保障,工会工作人员的薪金都来源于资方;为此,张主任建议,目前深圳市总工会定期向企业收取工资总额的2%作为会费,可以考虑利用这一笔资金补贴给各工会,以防止工友们担心工会的“吃人家嘴软”的问题。
对于欧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工会直选,张主任认为,目前来说,直选的意义大于实质。欧姆的“工会直选”使人们开始关注工人生活,工人阶层的民主生活也因此进入了公共舆论平台,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政府应继续对工会进行技术性指导和培训而非干涉,以帮助工会尽快开展工作;而工会本身,也应学会利用社会公益资源,譬如律师和劳工NGO,提升自身素质,加快角色适应,而不只是一味蛮干。”
随着近几年新媒体等媒介工具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工人用社交媒体为自己维权,这无形中也加快了民主启蒙,拓宽了公共舆论空间,工人阶层的民主生活因此进入了公众视线。当下,“工会直选”和“集体谈判制度”是最有效的方式之一,而工会在这两项中都担任着重要的角色。通过工会的直选能够选出代表工人心声的利益的代表,配合集体谈判制度,与资方沟通推动劳资关系的和谐。和这几年对于“政治民主”的大讨论一样,工会直选也仍有很多细节需要探讨和摸索,但不应有康有为式的“民智未开”作为借口,也不能因为一些波折而否定“工会”和“工会直选”的意义。在当今的中国,工人阶层的声音不容忽视,与时俱进的工会转型也刻不容缓。